“來,你與我出去見他們。想來此次,照浪該輸得心服口服。你既贏了,有何心願要我答成?”
“草民只想知道,茜草究竟是不是自願自縊。”
太后沉默片刻,道:“是我下的旨。”
紫顏向她磕了一個頭,“草民別無他願,請太后善待茜草家人。”
太后奇道:“我的承諾可讓你有數不盡的富貴,或是辦成人力之外的大事,為何你只有這個小小要求?”
紫顏露出稚氣的笑容,“在下一不愁吃穿,二不怕難事,茜草既經我手易容,便要滿足她的心願,這是我一向遵從的道理。請太后成全。”他的心遠遠遁開這一切,疏離地遙望眼前的朱簾金繡。這麼近,那麼遠,這重重宮闕,依然冷漠如斯,他沒有半分留戀。
太后若有所思地道:“若早知先生有此本事,茜草也不必走這一條路。好,我答應先生。”
“謝太后。”
紫顏與太后步出內室。照浪一見他的面,便知輸卻了這一仗。怎知高明的易容術,不須在求易容者身上出手,亦可令人達成所願。
不甘心,卻欣賞。照浪不怒反笑,朝紫顏抱拳,“你果然比你師父強甚!有你在世,這人間也不太寂寞了。”然後向太后行禮告辭。他出入宮禁自在順暢,側側冷眼看了,暗記在心。
紫顏和側側隨後出了晴翠園。他一路默然,如一片薄薄的月光沒入轎中,用漆黑的夜色包裹起全身。側側隨後上了轎,掀開轎簾,夜星如眨眼的孩童,清涼的晚風吹來,她心頭一快,連日的警醒終於鬆懈了。
看著紫顏的轎子在前一顛一顛上下跌宕,就似前途不可測的命運,起起落落。她心下卻再無畏懼,就這樣跟隨他罷,去他想去的地方,不問究竟,不問兇吉。
任由夜色如塵埃落盡。
雲煙
微涼的風過,園子裡的草木被吹得七零八落,掃地的童子們躲在簷下避風,竊竊私語傾談著。低切的語聲遮不住初冬的荒涼,枝頭的黃葉子孤零地飄,在空中打了個彎,漫無目的地蕩下來。
長生縮了縮脖子,把窗子關上,回頭瞥了眼懶洋洋倚在香木榻上的紫顏。如此天氣,紫顏常會出門閒逛一陣,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等回來了,一人賴在榻上聞香嚼花,不愛搭理人。
“近來沒生意啊!”長生感嘆了一句。立冬已過,天地始冰,他許久沒撈著好處,眼看天氣越來越冷,怕更沒生意上門,不由苦惱。
“有空你就學易容呀。”紫顏放下一瓣海棠,立直身子。
“我要對了真人學,老是朝了假人捏臉模子,無味得緊。”
紫顏忽然興起,樂呵呵跑到長生面前比劃,笑道:“那我來為你易容如何?”
“我……我不易容。”長生警惕後退。
“咦,你既學了這行,不用自己的臉試下,怎麼能成。”
“不行……”長生後怕地捂了臉逃開,“我這張臉不能動。”
紫顏挑眉道:“凡學易容者,必會為自己易容,你不學這招無異於門外徘徊,始終不能成大器。”
他眼中凜然掠過一道光芒,溫和的笑容裡因此有了肅殺的意味。長生覺得兩人間生出一層冰,尖銳的刀柱刺得臉生疼,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
“還是不成。”長生頹然放棄,他不想看紫顏生氣,但此刻寧願觸怒少爺,也不想改變一直以來的堅持。
他不想讓自己易容。箇中緣由,竟難以對少爺啟齒。
以為這下紫顏是要怒了,不想少爺笑吟吟地傾過身來,扳住他的身子,閃著一對水靈靈的眼。長生一顆心忽悠悠地,橫亙在兩人間的冰便全化了。
“長生——”紫顏拖長了聲,微顫的字音帶了祈求,渴盼的眼神猶如痴愛糖果的孩童。長生知道不妙,果然聽到少爺撒嬌,“我想你多學幾分本事去,不會糟蹋你的臉。你放心,有我在,準還你一張漂亮龐兒。你就允了我,讓我施展一下手藝。”
長生毫不遲疑地搖頭。縱然真的觸怒了紫顏,也在所不惜。
一隻手有力地托起他的下頜,長生不敢看少爺微嗔的眼,撇過頭去倔強著。
“想觸怒我嗎?”紫顏揚眉仰面,目光斜斜射來,略略上升的音調潛藏了怒意。
長生低頭,不敢猜測紫顏是否色厲內荏,但覺他話中心灰意冷,像晃眼的水上浮了薄薄的灰。可是,絕不鬆口。
“少爺讓我做什麼都好,我不想易容。”
紫顏拂袖而去。
等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