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你在說什麼?” “不,沒什麼。”他俯首吻住了我所有未及脫口的疑問。
水聲潺潺,細而綿長,像是無聲的預言,我未知的的結局。
抵達江北境內時,已過五日,常州、錦州、趙陽等所有守城、關卡全都已經換上了大雍的將領,見到我等一行人後,那些大雍將士非但沒有阻攔,反而開啟城門,禮遇有加,補給各種物資供我們上路,我知道一定是在劫得知我到來了。
已經過了三日之限,金陵那邊沒有傳來什麼不好的訊息,在劫並沒有下令屠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或許是良心發現,我已經不願想太多了。
不作休整,馬不停蹄繼續趕路。
路上所見皆是戰後強瘡百孔的江北,田地荒蕪,莊園殘敗,屋舍焦黑,餓殍滿地,瀰漫在所有百姓面上的是無盡陰霾,他們痛苦沉吟,惡毒咒罵,絕望地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然後靜靜地等死。
這不是我記憶裡的江北,長卿所留給我的江北,應該是土地富饒,繁榮昌盛,就算飽受苦難,也折不彎生存的希望,這裡充滿著頑強不屈的抗爭精神,堅強,熱情,勇敢,一代代傳承愛和希望——江北,金陵,長卿的家園,我的家園!
當我站在金陵城下的時候,仰望著那銘刻著厚重歷史感的灰色城牆,淚水已經在我的臉上洶湧。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著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轉身,並沒有進金陵城,馬車嗒嗒而行,繞道轉而奔向益州。
灰色的天空,漂浮著絲絲縷縷的烏雲,像是滾滾濃煙在天際肆虐。
高聳的城門上,一面旌旗揹著蒼穹,在狂風中凜冽招展,旌旗上碩大的“曲”字,彷彿鑲嵌著堅毅無畏的靈魂,不屈不撓地迎風怒吼。
城門不開,城牆上,守將高喝:“來者何人!”
我走出馬車,仰面揚聲道:“金陵司空氏,楚悅容!”
守將一怔,立即折身而去,很快地城門便轟轟開啟了,從行轅中疾速奔出一騎一人,馬如虎,人如龍,正是曲慕白,獸口戰甲上尤且沾著發黑的血跡,風霜撲面,卻掩不去凌厲的眼神,席捲著戰場上濃濃的殺氣。
“夫人——”
曲慕白翻身下馬,便要朝我下跪,我連忙將他扶起,哽咽道:“曲將軍不必多禮,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四目相對,這位鐵骨錚錚的將軍,竟也紅了眼睛,“夫人,末將對不住你,沒能守住金陵。”
我知道此事不能怪他,在劫用兵之道我深有體會,陰狠毒辣,詭譎毒辣,旁觀者不清,入局者迷惑,就連蕭晚風也著了他的道,顛覆了大昭天下。曲慕白縱然是司空氏的一代名將,但性格正直,剛正不阿,難免會中了在劫的奸計。戰場上兵不厭詐,成敗定王寇,此時討論誰對誰錯,不過多此一舉。
簡單地安慰了曲慕白幾句,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和閒情逸致與這個故友敘舊把談,同他並肩走入益州城中,邊走邊詢問近下軍情,曲慕白朝隨行而來的蕭晚風、藺翟雲等人行完禮後,便將軍情詳細向我道來。
現在留守益州的尚有十萬大軍,步兵七萬,騎兵三萬,後延有七郡,糧草輜重供給尚算充足,益州城牆高十尺,厚五尺,周有護城河,易守難攻,而曲慕白本就是善於守城的大將,所以大雍軍隊多次來罵戰,本想將大軍引出城再戰,但曲慕白並未上當,一直都堅守不出,多日下來,大雍軍也無可奈何,至今不能攻下益州,益州就成為江北最後一塊壁壘,為司空氏儲存了最後的根本,只要益州不失,司空氏就不滅,金陵總有一日會奪回,江北失去的所有領土也總有一日會收復。
一邊聽著曲慕白對於這四個月來的戰況口述,一邊暗暗心驚在劫的老辣持重,大雍孤軍深入江北腹地,以戰養戰,苦戰四個月也沒有陷入糧草不足的窘境,非是大雍糧草充足,恰恰是因為糧草不足,在劫才採取霸道手段,屠城搜刮,坑殺戰俘,最終目的是為大雍軍保留了大量的後背實力,所以他才能在江北腹地久戰不退,直至佔領了江北首府金陵。
只是在劫的心未免也太狠了點,斬殺戰俘也就罷了,兵家求勝,非常手段,但為何連無辜的百姓也殺?
倒是進了金陵後,在劫反而變得善良仁厚起來,開始善待城中百姓。
我暗想,或許這也是他的陰謀,一種征服江北百姓的心理戰略。
當百姓的生死操縱在脅持者的手中時,脅持者讓他們活下來,他們就會不勝感激,從而在心理上產生一種扭曲的依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