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掉得更兇。嘆息幾聲,輕描淡寫地囑咐我在宮中萬事小心,多留幾個心眼,更別讓這個昏君佔了什麼好處,“我相信姐姐有這個本事保護自己,但凡事謹慎的好。”我一一應下,他說其他的事會為我辦好,叫我安心保重身子。
離開前,我喊住了他,猶豫良久,才問:“姐姐小時候對你說過的話,你還信麼?”關於他帝王命的說辭,我怕他對常昊王有異心。
他沉默半響,聲音淡淡的,卻乾澀得幾近沙啞:“如果阿姐要我信,我就相信;如果阿姐不希望我信,那我就不信。”回過身,那看著我的眼睛率直得讓我無法逼視,“如果你希望那個人君臨天下,我就算是豁出生命,也會助他登上九五。能不能做皇帝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著你幸福,我就滿足了。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也不需要向我試探什麼,更加別為了其他男人對我懷疑什麼,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悲哀。”
他的一番話讓我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殘忍的事,給了他希望,又磨滅他希望,給了他信任,又傷了他的真誠,到最後我卻還在扮演一個無辜者。也許天賜說得是對了,我習慣了演戲,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自己真正的角色。
我抱著他,再也說不出道歉的話,對不起這三個字,只是對他更大的傷害。
“我愛你,在劫。”
他身子僵硬半響,回手抱我,輕輕地,顫抖著,“我也愛你,阿姐。”
誰知這兩聲“我愛你”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感?
在劫走後,我剛整理好被天賜踢翻了的銅壺,便見天賜又回來了,臉還是很臭,將一包雞蛋大的赭色布包丟給我,作勢就要走,被我死命拉住。展開布包一看,裡面盡是些白色粉末,便問他是什麼東西。
他硬著臉,口氣故作冷漠,刻意顯示現在對我的極其不滿,也真是彆扭可愛的孩子。聽他說道:“這是萬花樓拿來的東西,那裡的姑娘平日裡不想接客了,就會用這藥粉來逶迤,下在茶水或者飯菜裡,能讓男人那玩意在三個時辰內不能犯罪,或許你會用得到,這分量夠你用上十來次。”說完又重重踹了經天子後背一腳,罵了聲:“姓趙的沒一個好東西!”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了。
我捧著肚子笑得蹲坐在地,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沒了力氣,笑得眼淚漣漣,漸漸地安靜下來,漸漸地覺得好寂寞,好想哭。
不是個好姐姐,我不是,不值得他們對我這麼好……
蠱毒發作了,劇烈的疼痛貫穿整個腦部,像是無數只蟲子在腦漿裡攪動噬咬,痛得我撕心裂肺。
我抹去眼淚,回頭看了一眼沉睡的經天子,換上夜行衣,躲過宮殿口的宮娥太監以及巡邏的侍衛,朝著宮外快速飛去。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十六章 欲亂後宮蕩天下,恰聞雙妃鬥心盛
幽暗的房間,一盞昏黃的燭火,在青白色的屏風上投下一道黑色人影,影子隨著燭火搖晃,幽幽閃閃,颶颶如冥府鬼魅。
忍住從幼年時烙下的恐懼感,朝屏風後的黑影跪下,“悅容見過主上。”話落瞬間,一粒褐色藥丸從屏風後射出。我反掌接下,立即丟進口中,劇烈的疼痛漸漸地得到緩減,再叩首,“悅容多謝主上賜藥。”
“做皇帝的女人,感覺如何?”是經天子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苦笑:“看來主上今日心情不錯,都來尋悅容開心了。”
“尋人開心,也可能是為了讓自己開心起來。”是常昊王的聲音。
“那主上今日為什麼不開心?”
“你這在關心,還是在試探?”是司空長卿的聲音。
“自然是關心。”
“除了你那兩個寶貝弟弟,往往你過多關心一個人的時候,心中都在打著不小的主意。”是蕭夫人的聲音。
我不再回答,也不因他多變的聲音而驚訝,只要他願意,這世上任何人的聲音都可以從他口中說出。他是蕭夫人背後的人,兩人是主從還是合作關係不得而知;我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像我這樣的暗人,但每個夠資格成為他手下的暗人,都是透過最殘酷競爭手段存活下來的野獸,包括我;我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也不知他是這覬覦天下的哪一股勢力,只知他的權勢很大,大得無孔不入;他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恐懼感,蕭夫人非常忌憚他,我自然更加怕他,要知道我的生與死,就在他心情的好與壞。
他換了一種陌生的聲音說:“你進宮雖然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更有利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