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進諫甚善,是朕太過感情用事。”
長樂郡主掩嘴笑道:“呵……‘感情用事’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你,真是難以想象。”
蕭晚風睜開雙眼,眼角寒光乍現:“你也認為,朕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有一種人存在的本事就有股無形的壓迫感。毋庸置疑,蕭晚風更是這類人中的翹楚,不過微微動怒,便可教人雙腿發軟,屈膝臣服。但長樂郡主見此,神態仍如往常,嘴角噙著優雅的微笑,倒是說花的語氣有些哀怨,嘆息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對一句氣話都變得如此在意?……看來,她總是能傷害到你。我真不知道,當初讓她回到你身邊,是對的還是錯的。”
蕭晚風沉默,突然道:“朕該吃藥了。”
長樂郡主一怔,像明白了什麼,緩緩笑開了,點頭輕聲應道:“嗯。”
言語間,她已取來盛藥的水晶器皿,擱在案几上。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將任何藥汁倒在裡頭,反而自腰際摘下一把短小精緻鑲著紅寶石的匕首。聖駕前拿出兇器,就算是她長樂郡主,也難逃罪責。我大感吃驚,正好奇她要做什麼的時候,便見她撩開自己寬長的衣袖,露出那纖細的手臂,臂腕上纏裹著一層層白色繃帶。
她受傷了了嗎?我疑惑著。
長樂郡主不言不語,一圈圈解開自個兒的繃帶。我把眼一看,不自主掩嘴抽了口冷氣。
陽光照在她的手臂上,蒼白似薄冰,也讓上頭的坑坑窪窪,顯得觸目心驚。那一道道血腥斑駁的傷痕,以極其醜陋的姿態爬滿她白皙的面板。粗略望去,舊傷新傷,竟不下數十道,有的已經結了瘀,有的還帶著血絲,滿目瘡痍。
她看著自己這些慘不忍睹的傷口,並不在意,甚至臉上洋溢起甜美的微笑,竟讓我有一種幸福的錯覺,隨後她拿起匕首,在密密麻麻的傷痕間尋找為數不多的完好空隙,毫不遲疑地一刀割了下去。
我彷彿聽見血肉分裂的聲音,“撕拉撕拉”地在耳邊膠著地響起。
紅得扎眼的血,如泉水般噴湧而出,像分支的水源,在她整個手腕蜿蜒流出一道道彎曲的弧線。
她到底在做什麼!我在心底喊著,感到莫名心慌。
長樂郡主取來水晶器皿,正要將血滴在裡面,但蕭晚風扣住了她的手腕,欺身上前,含住了她的傷口。
他竟在喝她的血!
像沙漠中飢渴的旅人,貪婪地吸允著甘霖!
長樂吃痛地皺起眉頭,因血液的流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很快她又舒展開雙眉,神情款款地看著蕭晚風,探出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拂著他的長髮,彷彿極盡了這一生的溫柔。
午後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在光潔的大理地板上投射出交疊的兩個人影,宛如神情相擁的一對情人。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抓著快要窒息的胸口,倉皇地從這個地方逃離。
“夠了?”長樂郡主柔聲問。
蕭晚風並沒有說話,白帕拭去嘴角的血漬,疲憊地仰靠在金漆龍椅上,順著椅背滑落的長髮,此刻也顯得無精打采。
長樂郡主道:“其實你剛才根本不需要喝藥。以前辛辛苦苦都要瞞著她的事,現在卻要她眼睜睜地看個清楚,你這又是何苦?”
蕭晚風還是沒有說話,失神地看著雕樑上的漫飛的帷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殿內煙霧繚繞,沙漏裡的聲音簌簌作響,四周彷彿死寂了一般。
長樂郡主嘆息:“你真可憐,晚風。”
蕭晚風終於回神看她,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不悅道:“你說朕可憐?”
長樂道:“以前的你天不怕地不怕。”
蕭晚風道:“現在依然如此。”
長樂搖頭:“不,你現在有太多的害怕,因為你擁有了太多。”
她指著身後那道巨大的江山屏風:“你知道她不喜歡看到我,害怕她生氣,所以築起這道屏風,為了讓我在她到來的時候避開她;你不喜歡她去見晚月,害怕失去她,你怕她的心總有一天會改變;你還……害怕死,因為好不容易才能跟她在一起,這麼辛苦才能相愛了,你不想死。”
“以前不到萬不得以,你是不會喝我一滴血的,但現在……”
她搖晃著自己的手,彷彿手腕上越多的傷口,越是證明了他多麼渴望能活下去。
蕭晚風並不在意被她揭開自己負隅頑抗的瘡疤,淡淡道:“既然知道她不喜歡看到你,以後就少些進宮吧。你該留在王府多多開導晚月,否則他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