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打算去找安戲蝶或者她來確認事實!
但願唐玉清還沒有遇見安戲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懵懵懂懂地站起來,提起裙腳,飛快地向外跑去。但願還來得及!
馬跑得太快,酸風直射眸子,眼淚似乎要奔湧而出。唐玉清內心的諸多疑問也像這淚水一樣急於找到發洩的途徑,其情之急切,勢如脫韁野馬,絕非人力所能束縛。他多麼希望能早點見到安戲蝶或者皇甫翩翩啊,只需要他們一個否定的眼神,就能證實桃紅所說的話只不過是譫語妄言而已。
天從人願,在聚賢莊的粉牆外,他橫轉馬頭,攔住了安戲蝶的去路。
安戲蝶懶洋洋地望著他,眼裡沒有任何表情。
他反倒躊躇起來。跳下馬,橫執著寶劍,不知該如何啟齒。他自認為安戲蝶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他應該無條件地相信他才對,怎麼能夠因為聽了一些蜚短流長,就動搖自己的信念呢?然而,不安和懷疑像無數只蟲子一樣咬齧著他的心,使他再也無法阻擋亟待得到解答的問題脫口而出:“你對翩翩……做了什麼?”
他還真年輕!安戲蝶望著唐玉清那張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有些走神。他已經二十七歲了,而唐玉清才二十二歲,對於與自己同齡和比自己年紀小的人,他一向不大看得起,更別說把他們當成朋友。至於唐玉清一廂情願地認他為知己,除了讓他覺得有些費解之外,剩下的便全是可笑了。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但是這種想法又豈是未經歷過苦難的唐玉清所能理解的呢?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他輕描淡寫地將實情一言以蔽之。
唐玉清渾身的血一起湧上了頭。安戲蝶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殘酷地打破了他的兩個夢:對愛情生活的憧憬和對溫暖的友誼的嚮往。他捏緊劍柄,牙齒咬得格格響,眼裡的痛苦、嫌惡、屈辱達到了極點。在滿腔仇憤的驅使下,他渾渾噩噩地拔劍出鞘,將全身的功力運用在右手上,恨恨地向安戲蝶的左胸刺去。當他發現安戲蝶並沒有閃避的意思時,想收勢已經來不及,只能硬生生地將劍尖向上移了半分,正正刺在安戲蝶的肩膀上;劍抽出時,豔麗的、驚心的血在劍尖凝聚、滴落。
安戲蝶連退了幾步,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慘白得可怕。
“你的心太軟了。”硬撐著一口氣,他擦擦嘴角,強笑道,“明天晚上我會帶翩翩走。”
“皇甫翩翩是我的!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她!”唐玉清的臉色比他的還難看,“還有,請你馬上離開岳陽,否則,休怪聚賢莊的人對你不客氣!”
“能得到聚賢莊的眷顧,真讓我受寵若驚。”安戲蝶輕咳一聲,慢慢道,“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將翩翩帶走。”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唐玉清鋼牙緊咬,寶劍在手中發出嗜血的錚錚聲,一種被欺騙的、難以忍受的痛楚在胸口擴散,越來越大,大到讓他看不清今後的路該往哪個方向延伸。
安戲蝶被他這種大惑不解的質問深深地觸動了,幾乎有些痛心起來,張開嘴,想說點什麼,終究說不出來,舌頭似乎有千斤重,休想抬得動。正在這時,一個溫柔而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師兄,你怎麼了?”原來是剛回轉聚賢莊的謝幽娘聽到動靜,又踅了出來。她滿臉驚慌地跑到他的身邊,尖叫一聲,幾乎要暈厥過去。
“不礙事。用不著擔心。”安戲蝶柔聲回答。說罷,用右手捂住左肩,踉踉蹌蹌往客棧走去。
唐玉清倚著牆壁緩緩蹲下去,眼角,竟也滴下了兩滴虎淚;心頭,比水還涼、比冰更冷。
謝幽娘勉強沒讓自己倒下去,柳眉微蹙,看看安戲蝶,又看看唐玉清,一跺足,追上去,顧不得避嫌,強忍住噁心,攙住了安戲蝶的胳膊。
回到房時,安戲蝶已經有些頭暈目眩。
“師兄,你怎麼樣?”謝幽娘關切地問道。她根本不敢看他的傷口。
“不要緊,我有上好的金創藥,就在牆角的箱子裡,你幫我拿一下。”安戲蝶解開了衣襟,看到那貫穿胸背的劍孔,也不免有些後怕。假如唐玉清下手再狠一點……不!沒有假如!他算準了唐玉清一定會手下留情,否則他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和皇甫翩翩的未來作賭注。
謝幽娘將金創藥遞了過來,當看到他胸前的傷口時,不由骨軟筋麻,腸胃翻騰,再也控制不住,跑到牆角大吐特吐起來。
安戲蝶苦笑一聲,拿了藥敷在傷口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眯細了眼睛。隨便撕下一條衣帶,草草包住傷口後,他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