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忽見她柳眉微蹙,不禁慚愧之極,暗道:“我乃謙謙君子,怎能生出這般卑鄙齷齪的想法?若被玉妹得知,定會大大地怪罪於我。”於是,他昂然挺胸,走至一旁,背靠著一棵柳樹,靜靜地守候起來。
皇甫翩翩似是睡得濃了,小合歡扇脫手,墜落地面。他連忙走上前,俯身想去撿拾,不料,卻被自己難住了:他的右手拿了一個小油布包裹,左手握著五六束竹子花,根本沒有多餘的手去照顧地上的扇子。沒辦法,只好將小油布包裹用嘴銜了,騰出右手來撿小合歡扇。
恰在這時,皇甫翩翩睜開眼,輕聲叫道:“玉哥。”
唐玉清鬧了個大紅臉,急急將扇子塞回她的手中,將小油布包裹解救下來,想到自己的狼狽模樣已經落入她的眼底,不由懊悔不已。不過,他還是興沖沖地問道:“猜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皇甫翩翩強打起精神,猜了幾樣小吃的名字,“綠豆糕?雲片糕?燈芯糕?”
唐玉清連連搖頭,一臉得意之色,“猜不到吧?”他故弄玄虛地將小包裹拋了幾拋,賣弄了一番手藝,才一層層地將油布揭開來,只見裡面齊齊整整地放著六個精緻小巧的點心,金黃色的,像個半圓的月亮,邊上佈滿了皺摺。
“眉毛梳!”皇甫翩翩低叫一聲,又驚又喜。這是湘南一帶的特產,也是她最愛吃的零嘴之一,沒想到湘中居然也有。
“這是我跑了很遠才買到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你吃一個試試。”
皇甫翩翩撿了最小的一個,輕啟朱唇,咬了小小的一口。這眉毛梳又酥又香,十分正宗。
“你也吃啊。”
“不用。只要玉妹吃得歡喜,我就心滿意足了。”唐玉清美滋滋地回答。
皇甫翩翩心裡全不是滋味,勉勉強強吃完一個後,任唐玉清如何地殷勤勸說,再也不肯吃第二個。
唐玉清儘管有些掃興,也只能作罷;收了小油布包裹,又小心翼翼地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竹子花拿出來,遞到她的眼前。那花太多了,都擠在一處,顯得有些侷促。頂端倒有幾朵出眾的,白裡透出粉紅,惹人憐愛。
皇甫翩翩早就看到了,心裡毫不驚奇,卻又不忍拂了他的心意,裝出欣喜的樣子,將花接過來,道:“玉哥,謝謝你。”
“我擔心嫩竹變老,就再也做不成竹子花了。索性多做幾束,莫辜負了它。”
皇甫翩翩輕撫著花瓣,唐玉清的話像風一樣從她的耳邊刮過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粉紅的花瓣上出現,越來越清晰。他怒氣衝衝地將她的竹子花搶過去,擲在地上,踩得粉碎。後來,他又蹲下去,找出那惟一的一片花瓣……
呀!她受了驚似的將花拋開。花兒零零落落地飄落池塘,驚起了一對恩恩愛愛的鴛鴦。
唐玉清劍眉一皺,心中充滿了疑慮。這些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否則玉妹不會這麼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雖然她竭力掩飾著,他卻早已看了出來。他只是不說,也不問。他相信總有一天玉妹會解釋清楚的,她現在瞞著他自有她的道理。他所應做的就是默默地守護她,想盡辦法讓她開心,重現她那甜美的無憂無慮的笑容。
“不要緊,我們可以重新做。春天還早哪!”他寬容地一笑,不讓她說出歉意的話。
“我……我……安……”說,不說。說,不說……皇甫翩翩苦苦掙扎著。該怎麼說?說了有什麼用?不說又該怎麼辦?她只恨自己那天早上沒有一劍了結這痛苦。她明明已經拿起了劍,而他還在熟睡。殺了他,再自殺,便沒有這麼多糾結了吧?可是,那一刻,看到他毫不設防的模樣,她心軟了。她不捨得。不捨得殺他,也不捨得自殺。親人、朋友、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粗茶淡飯、玉哥,還有他,樣樣都值得留戀。
心緒像麻繩一樣擰在一起,怎麼理都理不清。深深地吸了口氣,她道:“我困了,先回房了。”說罷,輕移蓮步,向廂房走去,撇下唐玉清呆呆地立在鬥鴨闌杆旁。
池塘裡,鴛鴦又已成雙。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低矮的茅房裡,傳出一陣豪邁的歌聲,驚起一隻棲息在樹上的紫燕,離枝飛起,順著門前潺潺的小溪向遠方而去。一個女人騎著黑驢沿著溪邊青草緩緩而來,還未進門,便嬌叱一聲:“二位兄弟,留點酒給我!”言罷,纖足一點,柳腰微搖,自驢背上飛入茅房裡。身形還未站穩,妙目早已盯住桌上的白玉長頸瓶,右手一撈,將瓶兒拿在手中,一仰脖,瓶裡的酒如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