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兩千多年前的那天,睿智的老子扳著枯瘦的手指懶散地數著,到了三,他停了下來,長長吁了口氣,夠了:“三生萬物”。這個簡簡單單的數字,完全可以包括了天下萬物。幾千年的勇武、剛烈、虛偽、狡詐、智慧、陰謀……痛痛快快地在三國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三隻巨足,穩穩地撐起了我們這個厚重的大地。
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
茶館裡,夥計肩搭手巾,手拎熱氣騰騰的大銅壺,一疊聲吆喝著,滿頭大汗地在擠得滿滿的八仙桌間來回招呼。
桌邊坐滿了各式各樣的茶客,聊天的,吃瓜子的,逗鳥的,賭蟋蟀的,獨自閉著眼搖頭晃腦用手指敲著膝蓋打拍子哼戲的……鬧得像爐上開著的水。
“啪——”一聲醒木響。立時像同時剪斷了所有人的聲帶,靜得肅穆。有人含了瓜子也忘了咬下去,支在牙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了一處:
講桌上,滿臉麻子的老先生一捋長衫端端正正坐了下來。他用白多黑少的眼睛環掃了四周,傲然開了口:
“今天,我講《三國志演義》。話說:天下合久必分——”
講到這裡,他清了清嗓子,麻子紅得發亮。
喧鬧的茶館頓時好像瀰漫了一層厚厚的煙雲,隱隱傳來人叫馬鳴金鐵鏗鏘……
杯裡的茶水微微洶湧起來,像是起了波濤。
又是重重一記醒木:
“分久必合!”
漢化(1)
漢化——孝文帝的抉擇與代價
當北魏朝野用豐盛的羊肉酪漿,在羯鼓琵琶迅疾的節奏裡滿足地慶祝一統北土半分天下的煌煌偉績時,元宏獨坐深宮,微微皺著眉頭,輕輕咂了一口手中那杯南方士人大夫簡直不可一日缺少的,叫“茶”的苦澀的液體。
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一月,孝文帝拓跋宏暫停南伐,回到都城洛陽。
儀仗行過鬧市,鼓樂喧天。百姓們停下了手頭的活計跪在路邊恭迎著他們的君主。
回師途中,拓跋宏曾得了一場大病,現在仍然很是虛弱,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在御輦中透過薄紗微笑著巡視他的子民。突然,他的眉頭慢慢皺起,臉色越來越沉。等到入了宮,他的臉已經像塊冰冷的青石。
“傳任城王!”還沒坐定,他立即下令。
“營國之本,禮教為先。朕離京以來,都城的舊俗可有些改變?”他狠狠盯著伏在地上的任城王——這個出征前被他任命為都城全權留守,穩重精幹的宗室領袖。
“聖上教化日新。”任城王見問,心中惶恐,小心翼翼地低聲答道。
“是嗎?”拓跋宏冷笑一聲,額頭的青筋隱隱暴起,咬著牙擠出一句話:
“剛才回城,朕看街上很多婦人穿著夾領小袖的鮮卑服——這就是你指的日新嗎?”
暴風雨終於發作了,拓跋宏毫不留情地把留守眾臣罵了個狗血噴頭。最後,他吩咐史官:“把今天這事給朕記了下來,讓後人永遠記住!”
文武百官一聲也不敢吭,只是脫了帽子拼命叩頭。他們完全理解主上的雷霆震怒:主上說的改變舊俗,其實就是漢化——固執的主上向來把徹底的漢化當成一生最重要的事業,誰敢阻攔,就得遭到最無情的懲罰。他的親生兒子,前太子恂,不就是在三年前因違抗父親的漢化政策送了命嗎?可憐他才十五歲呢。
看到自己離開沒幾天,百姓們就又穿回三令五申禁止的胡服,作為以教化為首要任務的留守官員,只挨一頓罵應該是謝天謝地了。
不僅僅是禁穿被稱為“胡服”的鮮卑衣,還要禁說鮮卑話,甚至把祖上傳下來用了不知多少代的姓氏也改成了漢姓——孝文帝帶頭把自己的姓“拓跋”改成了“元”。這遠遠不夠,他還命令臣民讀漢書,學禮儀,背儒典,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把無上神聖的祭祀儀式也改頭換面,用了漢族那套,築圓丘祭天,掘方池祭地,棄本族天神不顧而祭起什麼昊天上帝來。
孝文帝是極為堅毅的,他完全不理會有多少人的反對;他更是強大的,按著自己的規劃,幾乎是獨自一人,一步步把鮮卑這個來自遙遠北方、茫茫草原,桀驁不馴的民族引到源遠流長的華夏文明軌道上來。
當時很少有人能理解拓跋宏——哦,應該尊重他,按他的意願稱“元宏”——連後人也感嘆:“舉措奇特,為中外歷史所罕見”(黃仁宇語)。
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