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德勝門近逼的馬車之上的朱祁鎮出奇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反而頗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巍峨的大明帝都。
這駕馬車的造型分外的獨特,裡面裝潢得分外的奢華,但是在這馬車的四周,卻用粗如人臂的木閒給釘成了一個罩子,一如囚車,前方坐著一名瓦剌馭手,控制著四匹健馬,拉著這駕堪稱這個時代最華麗的囚車,向著德勝門進發。
此刻簇擁著朱祁鎮的車駕緩緩前行的正是奉伯顏貼木兒之命看守他這位大明天子的脫爾遜一行。此刻,脫爾遜看到朱祁鎮仍舊神色如常,心裡暗暗敬服之餘,又隱隱感到幾絲不安。
近千精騎,縱馬隨著這輛馬車朝著德勝門漸行漸近的當口,朱祁鎮突然所有感應的抬起了頭望向德勝門城樓之上,他看到了代表著皇帝現身的皇帝儀仗在那城樓之上高高地飄揚,先是一愣,轉念之間便已想通了自己的弟弟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對於這位自己素未謀面的弟弟,朱祁鎮還真是有一些好奇,歷史上,朱祁鎮就是讓這位好弟弟給關在一間小黑屋裡邊整整八年,如果不是有幾名大臣乘朱祁鈺病重之期,擁著朱祁鎮搞了一場奪門之變,怕是朱祁鎮這輩子都只能躲在角落裡邊畫圈圈。
城頭之上的大明團龍旗迎著那凜冽的寒風翻飛席捲,城頭之上,無數的身影在奔走,兵刃的撞擊聲,甲葉的摩擦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驚呼聲,一切都令朱祁鎮覺得份外地親切。
城頭之上,數十文武大臣全都立於那女牆根前,看著護城河那一側的囚車之上的明黃色身影,幾名老臣子此刻已然是淚流滿面,哽咽難言。
于謙面色發紅,兩眼死死地盯著那隻押送著朱祁鎮的瓦剌精騎,目光彷彿要噴出火手,握著腰畔長劍的手已然指節盡白。
朱祁鈺坐在一張臨時搬來的椅子上,頭微微地垂頭,彷彿睡著了一般,只有侍奉在朱祁鈺身邊的心腹太監王誠才知道,朱祁鈺那正在撫摸著腰間玉佩的手在微微發抖。
不論是城頭還是城下,此刻都是一片的死寂,就連那些浮躁的戰馬此刻也止歇了蹬踏的四蹄,溫順地左顧右盼。
在遠處的高坡之上,一身錦袍金甲的也先拍著身上的戰馬,臉上的笑容有說不出的暢快與得意,他的身後,那些瓦剌大員也全都是一臉的喜色,輕鬆地交談笑語,彷彿那座堅城不值一提,旦夕可下。
伯顏貼木兒臉上泛著淡淡的笑容,不過,當看到了那馬車之上朱祁鎮緩緩站起來的背影時,伯顏貼木兒頗有些不忍地歪開了頭……
“城頭上有何人在?!”朱祁鎮站直了身子,努力地用袖子把自己身上的袍服拍打得乾淨一些,這一身龍袍也屬於是瓦剌人的繳獲戰勝品,而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早已經破爛得不成形,前些日子,也先特地遣人送來的,算是給自己出場演出的戲服吧,朱祁鎮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朱祁鎮的嗓音略略顯得有些沙啞,但是還算洪亮,在這曠野裡顯得分外的清晰與高昂,可是,當他吼聲過後,城頭上卻沒能傳下一絲的迴音,哪怕是朱祁鎮能從女牆的縫隙看到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裡透著驚訝,透著憐憫,透著冷意,透著輕蔑,透著同情一張張年輕或者蒼老的生動臉龐,卻硬是聽不到一聲回應。
朱祁鎮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城頭上還有天子,自己不過是一個讓瓦剌人給俘虜了的大倒黴鬼,而現在自己出現在這裡,用貪生怕死來形容自己亦不為過,更何況,想來城牆上的文武大臣,還有自己那位親弟弟都該明白,自己此來,為的不就是打擊大明守軍計程車氣嗎?
朱祁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又比之方才高昂了許多。“朕知道城頭之上有人在。”
身畔的瓦剌鐵騎一點也不緊張,全都斜起了眼,用輕蔑,甚至近乎可憐的目光打量著這位正在喊話的大明天子。
風,呼嘯著從地面,河面刮過,捲起的沙塵和草屑險些迷住了朱祁鎮的眼。一片死寂,令朱祁鎮覺得無比心酸,甚至是寒心得透骨的心冷。
這就是我一心渴望回到的故鄉嗎?朱祁鎮不由得喃喃地低聲自問……
第三十四章 囚龍怒吼!
無人應答嗎?原本心裡邊有著無數豪言壯語,想要在這一刻宣告出來的朱祁鎮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與可笑,城頭之上數萬將士,過百文武,還有自己的親弟弟,可是這些人卻連回應都不屑,就像是一群人在圍觀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猴子。
這個皇帝,還真是當得夠失敗的。萬念俱灰的朱祁鎮甚至有一種自己為什麼在穿越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