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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可笑一班新進士,穿了衣冠,各人都揹著一張桌子進去。你要看見了,管你肚腸也笑斷了,嘴也笑歪了呢。”我笑道:“大哥想也背過的了?”繼之道:“背的又不是我一個。”我道:“背了進去,還要背出來呢。”繼之道:“這是定做的粗東西,考完了就撂下了,誰還要他。”

閒話少提。到了初十以後,就有硃卷送來了。起先不過幾十本,我和繼之分看,一會就看完了;到後來越弄越多,大有應接不暇之勢。只得每卷只看一個起講:要得的就留著,待再看下文;要不得的,便歸在落卷一起。揀了好的,給繼之再看;看定了,就拿去薦。頭場才了,二場的經卷又來;二場完了,接著又是三場的策問。可笑這第三場的卷子,十本有九本是空策,只因頭場的八股薦了,這個就是空策,也只得薦在裡面。我有心要揀一本好策,卻只沒有好的,只要他不空,已經算好了。後來看了一本好的,卻是頭、二場沒有薦過,便在落卷裡對了出來;看他那經卷,也還過得去,只是那八股不對。我問繼之道:“這麼一本好策,奈何這個人不會作八股!”繼之看了道:“他這個不過枝節太多,大約是個古文家,你何妨同他略為改幾個字,成全了這個人。”我吐出舌頭,提起筆道:“這個筆,怎麼改得上去?”繼之道:“我文具箱裡帶著有銀硃錠子。”我道:“虧大哥怎麼想到,就帶了來。可是預備改硃卷的?”繼之道:“是內簾的,那一個不帶著。你去看,有兩房還堂而皇之的擺在桌上呢。”我開了文具箱,取了朱錠、朱硯出來,把那本卷子看了兩遍,同他改了幾個字,收了朱硯,又給繼之看。繼之看過了,笑道:“真是點鐵成金,會者不難,只改得二三十個字,便通篇改觀了。這一份我另外特薦,等他中了,叫他來拜你的老師。”我道:“大哥莫取笑。請你倒是力薦這本策,莫糟蹋了,這個人是有實學的。”繼之果然把他三場的卷子,迭做一迭,拿進去薦。回來說道:“你特薦的一本,只怕有望了。兩位主考正在那裡發煩,說沒有好策呢。”

三場卷子都看完了,就沒有事,天天只是吃飯睡覺。我道:“此刻沒有事,其實應該放我們出去了,還當囚犯一般,關在這裡做甚麼呢。此刻倒是應試的比我們逍遙了。”繼之忽地撲嗤的笑了一聲。我道:“這有甚麼好笑?”繼之道:“我不笑你,我想著一個笑話,不覺笑了。”我道:“甚麼笑話?”繼之道:“也不知是那一省那一科的事,題目是‘邦君之妻’一章。有一本卷子,那破題是:”聖人思邦君之妻,愈思而愈有味焉。‘“我聽了不覺大笑。繼之道:”當下這本卷子,到了房裡,那位房官看見了,也象你這樣一場大笑,拿到隔壁房裡去,當笑話說。一時驚動了各房,都來看笑話。笑的太利害了,驚動了主考,吊了這本卷子去看,要看他底下還有甚笑話。誰知通篇都是引用《禮經》,竟是堂皇典麗的一篇好文章。主考忙又交出去,叫把破題改了薦進去,居然中在第一名。“我道:”既是通篇好的,為何又鬧這個破題兒?“繼之道:”傳說是他夢見他已死的老子,教他這兩句的,還說不用這兩句不會中。“我道:”那裡有這麼靈的鬼,只怕靠不住。“繼之道:”我也這麼說。這件事沒有便罷,倘若有的,那個人一定是個狂士,恐怕人家看不出他的好處,故意在破題上弄個笑話,自然要彼此傳觀,看的人多了,自然有看得出的。是這個主意也不定。“

我道:“這個也難說。只是此刻我們不得出去,怎麼好呢?”繼之道:“你怎麼那麼野性?”我道:“不是野性。在家裡那怕一年不出門,也不要緊。此地關著大門,不由你出去,不覺就要煩燥起來。只要把大門開了,我就住在這裡不出去也不要緊。”繼之道:“這裡左右隔壁,人多得很,找兩個人談天,就不寂寞了。”我道:“這個更不要說。那做房官的,我看見他,都是氣象尊嚴,不苟言笑的,那種官派,我一見先就怕了。那些請來幫閱卷的,又都是些聳肩曲背的,酸的怕人;而且又多半是吃丫片煙的,那嘴裡的惡氣味,說起話直噴過來,好不難受!裡面第七房一個姓王的,昨天我在外面同他說了幾句話,他也說了十來句話,都是滿口之乎者也的;十來句話當中,說了三個‘夫然後’”。繼之笑道:“虧你還同他記著帳!”我道:“我昨天拿了風槍出去,掛了裝茶葉的那個洋鐵罐的蓋做靶子,在那裡打著頑。他出來一見了,便搖頭擺尾的說道:”此所謂有文事者,必有武備。‘他正說這話時,我放了一槍,中了靶子,砉的一聲響了。他又說道:“必以此物為靶始妙,蓋可以聆聲而知其中也;不然,此彈太小,不及辨其命中與否矣。’說罷,又過來問我要槍看,又問我如何放法。我告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