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猜測相當沒有把握。他及厲的頭髮顏色像一盆髒兮兮的洗碗水,因為太久沒洗而泛著油光。他大大的藍眼打量著伊森,毫不遮掩臉上近似怨恨的猜疑。
你想幹嘛?裡芬問。
我需要和你談一談。
我很忙。改天吧!
裡芬想關門,但伊森用力反推,直接走進去。
糖果包裝紙丟得滿地都是,空氣中帶著一種十六歲少年房間的潮溼黴味,還夾雜了陳舊咖啡的腐蝕味。
天花板的頂燈是唯一的光源,超大LED球燈照亮了房裡的每個角落。伊森瞪著最靠近他的一個櫃子表面的電子圓餅圖。乍看之下,應該是基地裡的空氣成分百分比。
他不知道該對這些資料作何感想。
大量而難以理解的資料。
——以絕對溫標畫出的溫度階梯圖。
——伊森猜測應該是一千個生命中止櫃的資料圖。
——地球上有體溫、還在呼吸的兩百五十個人的生命跡象資料。
——鳥瞰圖。
——囚室裡母畸人完整的生物計量資料。
簡直是個什麼都管的監視中心。
我希望你立刻離開。裡芬說,沒有人會來這裡打擾我。
碧爾雀的時代結束了,如果你還不曉得,我現在告訴你,我才是你的老闆。
那可不一定。
這地方是幹什麼的?
裡芬透從厚眼鏡的鏡框上方瞄他。
固執地不肯合作。
伊森說:我不會走的。
我監控所有讓基地和松林鎮正常運作的系統。我們稱呼為『任務控制』。
什麼樣的系統?
全部的系統。電力。防禦。過濾。監視。生命中止。空調。包括腳底下供給我們一切電力的發電器。
伊森走進這個中樞神經區。
你一個人負責這麼多事?
裡芬竊笑了一下。我養了不少奴才。你知道的,以防哪一天我被公車撞了。
伊森微笑,首次察覺到他洩漏的一絲幽默感。
我聽說你不和任何人來往。伊森說。
我負責讓維繫全鎮生命的引擎運轉。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從不休息。今天早上的葬禮是我三年來第一次見到天空。
聽起來你沒什麼私生活。
嗯,我的生活就是這樣。不過剛好我也喜歡這樣。
伊森走向放在昏暗凹室中的幾個熒幕,上頭的程式碼行數像股票市場即時指數似地不斷移動。
這是什麼?伊森問。
真美,是不是?我在跑一些預測資料。
什麼的預測?
裡芬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一起看著程式碼行數在熒幕上瀑布似地一瀉而下。
裡芬終於說:我們物種的生存能力。你看,其實在大衛發怒、將鎮民扔給豺狼吞噬之前,我們老早就知道將來一定很悲慘。
怎樣悲慘?
跟我來。
裡芬指著主要控制檯。兩個人各自在前頭的兩張超大皮椅坐下。
山谷發生大屠殺之前,基地裡有一百六十個工作人員。裡芬說,四百六十一個松林鎮居民。雖然我們只有十四年的參考資料,可是第一場大雪通常在八月底降臨。你還沒有在這裡過冬的經驗,我可以告訴你,這裡的冬天不但長,而且冷得不得了。山谷裡的雪可以積到十、十四英尺那麼高。到時,農場無法耕種。沒有水果,沒有蔬菜。我們的食物供給只能依賴冷凍食品、補充物和肉類配給。你想聽點不太愉快的訊息嗎?既然現在是你當家了?大衛當初其實並沒想到我們必須一直待在這個山谷裡。
你在說什麼啊?
他錯估了未來世界的環境變遷。他沒想到這裡的天氣會變得這麼惡劣、這麼不適合居住。
伊森感到內心中有道陰影在擴散。他問:所以你要把壞訊息告訴我了嗎?
我重新再跑了一次計算,可是看起來我們的冬季預備食物將會在四點二年內完全耗盡。雖然結局已定,但我們可以採取某些措施來拉長時間,像是減少配給量之類的。可是即使那麼做,頂多也只能再拖個一、兩年罷了。
雖然這樣講有點冷血,可是現在我們吃飯的人口不是變少了嗎?
是。可是畸人吃光了我們的牛,毀掉我們的酪農場。所以我們沒有牛奶,也沒有肉可以吃了。要再恢復到同樣的產量,至少要好幾年。
那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