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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走到床邊,返身靠在枕頭上,臉朝內躺著。

入畫知道惜春不會再回頭,不會再和她交談了。她是小姐,豈有腆著臉和丫鬟說話的理?入畫也沒有怪她的冷淡,她自己也是木膚膚的,只抬眼看著牆上,兩個人長長的影子,心裡說不出地陰暗沉寂。

她突然感覺自己已經能夠觸及到惜春的寂淨深處,只是還無從深入。

惜春睡了。夢中她穿過一道道垂花門。像行走在水中的人,看遠方搖曳的影象一樣,那些陳年舊事,始終晃動不定,有的已經開始下墜。

心裡漸漸升起熟悉,寥落的情緒,想起那段時間日日走過這裡去見一個人。

她想她了。就派了婆子去傳話,大嫂子。我想來見你。她總是說,可以的。沒有一次回絕。因此她也從沒想過她的難。

像冰天雪地寒冷已深的人,她只是心無掛礙地嚮往可以飛至溫暖如春的地方。她追逐她,如同夸父追逐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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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00 PM《惜春紀》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入東府與可卿見面,是秘密的,謹慎安排的後果。曾經她天真的以為東府才是她真正的家,她這個做小姐的,什麼時候去,那還不得看我高興麼?

那是夢話,現擺著秦氏的金屋她就去不得,那裡人多眼雜。她是不知道可卿在顧忌什麼,可是她冷眼看可卿的為人,也不像那種無事生非的人。惜春暗自尋思,或許真有不便。比如珍大哥哥,她每次來,他總是不在家,或應皇差,或和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一干公子王孫出去圍獵,按理說賈珍不在秦氏應該忙些,可她總是在賈珍不在家的時候請她來玩。惜春也不多問,她本就是個習慣安靜接受的孩子。而且秦氏予她的感覺是穩妥的,無須置疑的。

依著惜春的性子倒覺得天香樓好,清淨素雅的地兒,下午有纏綿亮烈的陽光,金絲密線似得籠住了親密無間的兩人;下雨天也好,廊下細密的雨線,比什麼珠簾都好看,雨打到屋簷琉璃瓦上,叮叮咚咚,疏朗的房間,笑聲映著雨聲,出塵離世的清決。

那時,她快樂無涯,並不知道快樂因何而生因何而滅?現在知道,與可卿在一起,萬般皆可圓滿。若情感疏漏一一補足,她本就是個完整純淨的人,不會渾身是血。

那一天晚上,賈珍突然回來了,外面人一聲聲地傳話進來。聽起來像另一個世界的聲響。她看見可卿的臉震動了一下。

那時正好一朵燭花爆了,燭光亦是一顫——就以為是燭火晃動。

可卿與惜春睡在一起,急急披衣下去迎。一陣陣釵搖影亂,寶髻松垂,簪子怎樣也插不正,不小心扎著手,哎喲一聲叫出來,她慌得像裝扮不及,趕著上臺的戲子。金釵銀簪射出細碎粼粼的光,針尖似地戳得惜春眼睛疼。

“大嫂子,何用這麼急,慢著些,大哥哥不會怪的。”

“惜兒,你不知道。”她回頭匆匆一笑:“安心待在樓上,別下來。”相處日久,她叫她惜兒。抹去了那個春字,剩得便只有如絲如縷的溫柔繾綣。

她聽話悶在樓下,一聲不響,漸漸地睡了。被窩裡還有她的溫暖,枕邊還有她的馨香,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對大嫂子有這麼深的眷戀,這樣纏綿繞指的依戀?她對他的情感像新日下曬過的白棉花,溫暖,綿軟地人,恨不得全心全意地扎進去,沉在裡面。

賈珍還是上來了,那條密道,從可卿房間到這裡的密道,他是清楚的。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走過,因為一步一步就好象踩在他自己的心上。這條密道就是當年他置的,他置了這條密道鋪平了自己的青雲路。也置出了一條不可去觸碰的禁地,一條永世不得走盡的黑暗隧道,他將自己困在裡面。

當年,他隔了門,聽見自己妻子的哭泣、咒罵、呼救。他靠著這道門,抵制住心裡的良知,他關住它們,將蠢蠢欲動的它們放逐,放出惡念來吞噬一切,最後,他終於能夠讓自己滅了五音,絕了心念。房間裡那個女人已經與他無關,一切已與他無關。他終於能夠熟視無睹。麻木不仁。

今天,看見熟睡的惜春,他卻不能再熟視無睹。

賈珍確定自己是個自私惡毒的人,惡念如毒蛇盤踞心頭。房裡床頭一點微弱的燭火突然躥出來,像毒蛇口裡的信子。

賈珍撥亮了燭光,拿燭照著惜春的臉,笑:“喲!我道你養了小白臉,卻原來養了個丫頭,她也在這裡。難為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