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心碧眼圈發紅,但依舊假裝微笑著說:“大王休頹唐,待痊癒了,揮軍破了關、貊,再南下平定偽朝,重振朝綱,帶礪一統,那時奴盛裝了為大王賀。”王保保搖頭笑道:“你休寬慰我,我雖在病中,頭腦昏沉,耳目偶也清明的,我知關、貊今已迫至太原城下,形勢萬分危急……”
商心碧看他臉色略有好轉,說話條理分明,想一想,突然跪倒床前,磕下頭去:“奴犯了重罪,請大王責罰。”王保保有氣無力地問她:“赦你無罪。你做了些甚麼?”商心碧就把偷用印信,並教毛翼統攝三軍的事情簡略說了。
“你先起來,莫磕頭了。”王保保輕輕擺手。等商心碧重新坐到床邊,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微微笑道:“我怎怪罪你?你若不為此,軍中無主,我等早便為關、貊所擒了,我怎還能靜臥在太原城中養病?事急只得從權,我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商心碧俯首道:“謝大王不罪。”
“關、貊已到城下,”王保保問,“可交戰了麼?”商心碧回答:“未曾,天亮才待決戰。”說著,把自己和毛翼商定的計劃,合盤托出。王保保想一想:“你倒得我的話哩。貊高輕脫,若能直薄其腹心,則必為我所擒,只看毛翼能否隨機應變。”說著話,看看窗外:“甚麼時辰了?”
商心碧走到窗邊,向外張望:“呀,下了霧了。若非有霧,此刻天已亮了也。”王保保乍聞此語,悚然一驚。他想一想,突然提高聲音說道:“真是天助我也!快馬傳我的將令於毛翼,擒殺貊高,只在今晨!”
第八集 浩渺長天
第六十四章 乃將網羅擒狡豕
凌衝穿了一套低階軍官的衣服,跟隨著毛翼,當夜潛出太原北門,兩千兵馬急行至城西南的蒙山埋伏。正是初夏,樹繁草密,非常適合隱藏。
估摸時間,眼看天快要亮了,但向東方望去,卻仍然一片灰濛濛的,並不見曙色。毛翼“咦”了一聲,鼻翼噏闔,嗅了幾嗅。凌衝輕聲對他說道:“怕是要下霧哩。”毛翼笑道:“下霧最好。咱們不如潛近一些,料貊高不至發覺。”於是招呼部隊,馬摘鑾鈴,緩緩向東方推進。
約摸卯時剛過,四周逐漸明亮起來,但霧氣籠罩,十尺外就難辨人影。正行間,突然聽到背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聲音很悶,似乎馬蹄上包了細草。毛翼勒住戰馬,側耳傾聽,轉身吩咐親信衛士:“速去探查,是何人經過。若是不相干的路人,先拿下來再說。”
那衛士答應一聲,疾奔而去,時候不大,又反身折回,並帶了一個人回來。毛翼看時,卻原來是虞候駱星臣,滿頭的大汗,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大王有令,教急送毛將軍。”
毛翼一愣,俯身接過信來,一邊展開,一邊隨口問道:“那位如夫人又有何言?”“此信真個是大王口授,商夫人筆錄的,”駱星臣喘著氣說,“將軍一看便知。”毛翼驚喜地問道:“大王神智清明瞭麼?!”
展開信件,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貊高輕脫,戰前常統數騎巡陣,孤數警示,而其不聽。今晨大霧,的是良機,賢弟可趁霧列於其陣側,候其來時,匹夫可擒也。貊高既擒,以示關保軍,敵可立破!”下面沒有蓋章,卻畫著一個花押,毛翼認得,正是王保保的手筆。
毛翼大喜,把信遞給凌衝看。凌衝微微搖頭:“天下豈有這等便宜事?忒異想天開了也。”毛翼笑道:“此是妙計,也是險計,但今我兵勢遠不如敵,怎敢不行險,以圖僥倖哩?況大王與貊高十年相交,那賊的稟性,大王深知的——只怕牟玄聖便在其側,卻不易下手。”
凌衝道:“軍旅之事,將軍主掌,敗牟玄聖,擒貊高事,待在下與向前輩等細細商議。”毛翼點頭:“有勞了。”招呼兵馬,加快前進速度。
辰末時候,霧還未散,哨探來報,前面就是貊高的陣列。毛翼將士兵輕輕排開,距離貊高軍陣有十數丈遠,靜靜等候。貊高軍有聽見動靜的,催馬來問,毛翼遣人答道:“是河西平章部屬,西巡歸來,霧大失路,只得暫列陣尾,候總兵來訓話。”他早就讓士兵收起了旗號,大家都是中州軍裝束,霧靄沉沉中,對方也不疑有他,反關照說:“總兵正往西來,不時便到,你等排列齊整了,休遭斥罵。”
毛翼聞言,暗中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等待了半頓飯的時候,霧氣漸散。毛翼等正在焦急,只聽鑾鈴聲響,從正東方向馳來七八匹戰馬。他喚一名機靈的小校前往探查,並稟告假訊息說:“此是陣尾,恭候總兵巡看。”小校回來,興奮地回報:“正是貊高本人到了!”
毛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