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滅薛後,便叫了薛邑。當時的齊國尚沒有實行嚴格的郡縣制,邑、縣、城並存,相互沒有統轄,除了境內封地,都歸王室管轄。薛邑大約有三百多里地面,大半都是孟嘗君封地。薛邑人便將孟嘗君封地叫做“孟邑”,將薛邑叫做“小半薛”。為了治理方便,孟嘗君在封地中心地帶修築了一坐城堡,人呼“孟嘗堡”,堡內有部族民眾數千人,加上吏員、家兵、工匠與些許商賈,便也是個萬人出頭的大堡子小城池。
蘇秦人馬趕到時,孟嘗君的總管家臣馮驩與封邑令,已經率領封地全部吏員三十餘人在堡外石亭迎接。無須多說,馮驩等便將蘇秦迎進了城堡官署。蘇秦的隨行幹員剛剛坐定,封邑令便領著一班吏員魚貫而入,一捆捆竹簡便摞滿了一張張書案,民戶、倉廩、賦稅、兵員、吏員、田畝等等帳冊,清清楚楚的分類列開。一時查驗完畢,蘇秦便當即給三千家兵發了一支令箭,著其就近開往薛邑駐紮,又封了倉廩府庫,交接要害便大體告了。
“馮驩啊,我聽過狡兔三窟這句話,那第三窟在何處啊?”蘇秦將馮驩叫到了一邊。
“原是馮驩戲言,便是泗水北岸三十里河谷,很窮,離堡子不遠。” 馮驩笑了。
“齊王特許孟嘗君保留封地三十里,還有這座孟嘗堡。你看,定在何處妥當啊?”蘇秦靜靜的看著馮驩,臉上只一副淡淡的微笑。臨行前蘇秦問過孟嘗君,孟嘗君只是笑道:“丞相但以公事論處便了,何須難我?”蘇秦心中有數,便也沒有再問。他知道此事馮驩必然有底,馮驩的意思也必然是孟嘗君的意思。
馮驩卻道:“丞相奉王命變法,在下不敢私請。”
蘇秦笑道:“既不敢私請,我看就泗水河谷三十里吧,窮地方好說了。”
“遵命!” 馮驩高聲領命,眼中頓時大放光彩。
“馮驩,我留下兩個書吏給你。旬日之內,能將該運的物事運到臨淄國庫麼?”
“定無差錯!” 馮驩慨然答應,還低聲補了一句:“這也是孟嘗君大事,在下豈敢有誤?”
蘇秦人馬當晚便在孟嘗堡歇息,次日黎明時分,馬隊便疾馳北上,繞道臨淄西北,徑直向天齊淵飛馳去了。蘇秦知道,將要面對的成侯騶忌,才是一塊真正難啃的骨頭。
天齊淵依舊是那樣的寧靜嬌媚,茫茫葦草圈著一汪明鏡般的大水,大水之外便是棋盤般的綠野沃土,便是兩座蒼翠欲滴的青峰。山下水畔樹林中的那片紅牆綠瓦的大莊園,便像這沃野明鏡之上的一顆珍珠,愛得人心醉。如此可人的山水田園,便是股掌之間的一個美女,永遠都會百般柔順,任他品咂賞玩。可騶忌今日登上牛山遠望,卻第一次覺得她撲朔迷離了,看不透了,隱隱的覺得這片嬌媚豐饒的土地就要離他而去了,森森的冰涼正在一天一天的向他逼近著!
實在預料不到,自己精心謀劃的破蘇三策,如何竟成了火上澆油?非但沒有將蘇秦整倒,反而使齊王莫名其妙的跳了起來,竟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了手!一干元老統統被關在了六尺坊禁地,天齊淵周圍的山口也突然有了軍營,倏忽之間,他們便統統成了階下囚,只能任人宰割了。只是騶忌一下子還想不來,蘇秦這變法要如何動手?按戰國變法的尋常規矩,總是要先行頒佈一批法令,而後便逐次推行。若照這個章法,輪到收繳封地,快慢也就是一年多的時光。那就是說,自己坐擁這片仙境的日子馬上就要完結了,一半年之後,自己難道又要做一個老琴師了?
突然,身後傳來家老異樣的聲音:“成侯,你聽……”
騶忌一怔,已經從紛亂的思緒中擺脫出來,便聽得一片隆隆聲隨著山風飄了過來,雖然是隱隱約約,但卻是連綿不絕,越來越清晰。“馬隊?沒錯,是馬隊。”騶忌淡淡的笑了,他確信自己這雙能在風雨中分辨千百種聲音的耳朵不會出錯。
“馬隊?”家老目光閃爍:“既非狩獵時節,也非邊城要塞,馬隊來天齊淵何干?”
“倒是想不出。”騶忌一笑:“你先回莊,也許是六尺坊又開禁了。”
“老朽愚見,總覺有些蹊蹺。”家老道:“我先走一步,成侯莫耽擱久了。”
騶忌笑道:“彈奏一曲,我便下山。”說罷便進了山頂那座清幽古樸的琴亭,琴聲但起,騶忌倒是平靜了下來。家老對亭外兩個僕人低聲叮囑了幾句,便匆匆走了。身後琴聲叮咚,彷徨鬱悶,且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憂傷,但卻沒有大難臨頭該當有的那種警覺。白髮蒼蒼的家老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曲未了,便聞山下戰馬嘶鳴,似乎便在天成莊外!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