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城門前。軍吏揚鞭向城樓高喊:“東門尉聽了——,有洛陽士子與國事相干,請放入城——!”但聞城樓答話:“南門尉不必客氣。放吊橋——!”蘇秦拱手道:“將軍原是南門尉,蘇秦失敬。”軍吏大笑:“先生一言,我就做了將軍,痛快!”眼見吊橋軋軋放下,軍吏一拱手:“先生請。告辭。”蘇秦未及答話,軍吏已經飛馬去了。由於是單獨放行,東門尉沒有開啟正門,而讓蘇秦軺車從便門進入。蘇秦進得便門甕城,道謝之餘頗感好奇:“既是國事相干,為何東門可進?南門不可通融?”年輕的東門尉鄭重其事的拱手回答:“國師祈天,南門夜開,不利國君病體。”蘇秦不禁想笑,可看著東門尉一臉肅然,也連忙鄭重點頭:“上天佑燕,國君無恙。”
正在此時,甕城 外軍士高喝:“國後車駕到——!”
東門尉忙道:“先生稍等,國後車駕過去再出。”便疾步匆匆的走出了甕城。聽得“國後”二字,蘇秦的心一陣猛跳!是她麼?肯定是!國後能有幾個?從甕城幽暗的門洞看出去,一隊火把騎士當先,一片風燈侍女隨後,一輛華蓋軺車轔轔居中,車中端坐著一個女子,綠衣白紗,美麗肅穆……蘇秦一陣心跳,死死的抓住了車轅!“嘖嘖嘖!國後當真賢德,每日都要去太廟祈福。”
“那是,國君痊癒,國後平安嘛!”
“難說呢。真正平安,要天天祈福?”
“噓——不許亂說!”東門尉低聲呵斥。
車馬過完,蘇秦不待東門尉點頭,便跳上軺車轔轔出街。一陣疾馳,竟追上了國後車馬,尾隨到宮室街區,蘇秦軺車不能前行,只好看著那隊風燈侍女簇擁著華蓋軺車迤儷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宮殿群落裡。
燕國自來貧弱,除了五六百年將宮室營造得很是氣派之外,商市民居都無法與變法之後的中原戰國相比。薊城國人居住的街區大都簡陋破舊,石板砌的房屋極多,偶有高房大屋,不是官署,便是外國商人開的客寓。月亮尚在山頭,城中已經是燈火寥落,行人稀少了。與咸陽、大梁、臨淄的繁華夜市相比,薊城的夜晚的確是一片蕭瑟。加上燕山清風毫無暑氣,竟使人在盛夏的夜晚平添了幾分寒涼。蘇秦滿腹感慨,信馬由韁的在薊城轉悠,最後來到一家客寓門前,見風燈上大字赫然——洛燕居!店名兒很是雅緻,一問之下,竟是洛陽商人開的,便欣然住了下來。蕭瑟夜晚竟有客人投宿,店中頓時一片欣然。片刻之間,店東便出來相見,卻是個年過六旬的老人,雖白髮蒼蒼,卻矍鑠健旺。幾句寒暄,老店東得知蘇秦乃故里客官,竟是倍覺親切,立即親設小宴為蘇秦洗塵。老人數十年未回過洛陽,殷殷請蘇秦詳說洛陽變化。及至聽蘇秦說了一番,老人卻感慨唏噓:“赫赫王城,今不如昔,我輩愧對祖先了。”
“敢問老人家,可是老周王族?”蘇秦知道,洛陽國人大抵都是周室部族。除了蘇家這樣的殷商後裔,經商之人極少。老人顯然不是殷商後裔的那種商人,倒很有可能是因某種變故逃離洛陽的王族子弟。
老人卻是沉默不語,良久,慨然一嘆:“洛陽薊城,俱都式微,周人氣運盡了。”“燕為大國,如何式微?願聞前輩教誨。”蘇秦很想聽燕國目下情勢,連忙恭敬請教。“先生當知,燕國乃周武王始封,召公姡�����鰲D肯攏�庋喙�閌翹煜攣ㄒ壞募�罩詈盍恕H粞喙��笳襉耍�莧嘶蚩捎型�H謊喙�彩俏ㄖ�怖鄭�凰頰襉耍�馴徽怨�牘�返攪吮呲鏌揮紓�脅恢�D選9��√邂����踴⑹禹耥瘢�甲踴袒灘豢芍杖眨�即蠹懷牽�刮摶恢辛黜浦���閉媸且謊閱丫∫病!�
蘇秦驚訝的看著老人,更加相信老人絕非尋常商人,思忖問道:“方才入城,見國後為國君祈福而歸,人皆讚頌。前輩以為如何?”“洛陽唯此奇女子,惜乎埋沒燕山了。”老人粗重的嘆息了一聲:“國後本是王族公主,大義高才,自請嫁燕,欲助王族諸侯崛起,使周人重生。可入燕以來,國後多方求賢不成,反與權臣扞格,竟至一籌莫展。燕公病倒,國後更是舉步唯艱了。國人唯知其賢,不知其難也。說到底,還是天不佑周人啊。”
蘇秦心頭一陣發熱,不禁脫口而出:“前輩可是國後同支?”
老人默然良久:“先生何有此問?”
“煩請前輩告知國後,洛陽蘇秦入燕。”
老人看看蘇秦,默默點頭,竟是什麼也沒有問。
蘇秦一夜難眠,心中閃過與燕姬兩次不期而遇的情景,許多疑惑頓時明白,許多疑惑又叢生心頭。燕姬不是尋常的女官,竟然是王族公主,這是他始終沒有料到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