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將孟清和叫到近前,背對同行的護衛,藉著大氅的遮掩扣住他的手。手指交纏,微涼的指尖劃過掌心,一塊溫潤的白玉留在了孟清和的手中。
比起之前的鸞鳳玉佩,這塊白玉同樣價值不菲,雕刻的花紋卻沒有任何出奇,特別的只有上面的一個字,瑄。
“收著。”
兩個字,語氣再尋常不過,隱含在字面下的意思則完全不同。
孟十二郎撓頭,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沈瑄給了他一塊玉佩,該以什麼回贈?
回一個木瓜?
絕對會被劈死。
正為難,帶著些涼意的手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玉贈十二郎,願永以為好。”
聲音很低,卻字字句句聽見了孟清和的耳中。
動動嘴唇,話到嘴邊,聲音卻哽在了嗓子裡。
他發誓,真不是矯情。
可話說不出口,頭也點不下去。
“十二郎可是為難?不急,可待細想。”
俊美絕倫的面容,刀鋒般的銳利全部隱藏在如玉的溫潤之下。
縱身上馬,緋紅的官服下襬輕揚,大氅被風鼓起,駿馬嘶鳴,像是揮灑在銀白世界中的一幅丹青。
孟清和站在雪中,心思彷彿也隨著駿馬上的人飄遠。
這算怎麼回事,到底誰才是古人?
沈指揮的才俊表象下,果然隱藏著厚黑的本質。
上次醉酒,自己就該注意到的。
握緊手中的玉佩,現在後悔也晚了,何況他的人生字典裡壓根就沒後悔這兩個字。
回家的路上遇上孟虎,孟清和結結實實的打了噴嚏,揉揉鼻子,“五堂兄有事?”
“十二郎,祖父請你到家中一趟。”
“可是有事?”
“恩。”孟虎點頭,“大堂兄惹怒了族人,大堂伯一家都被關進了祠堂,里長說情也沒用。”
“五堂兄知道是什麼事嗎?”
“祖父沒說。”孟虎搖頭,“不過四堂兄也去了,族中老人都在。”
孟清和皺眉,這事恐怕不小,孟清海到底做了什麼,讓族老把大堂伯一家都關了祠堂?
“五堂兄給九叔公帶個話,我先回家同母親說一聲,稍後就去。”
“好。”
祠堂中,孟清江跪在孟廣孝和孟劉氏跟前,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爹,娘,兒子會為二老向族人求情,但大哥的事,贖兒子無能為力。”
“四郎,他是你大哥,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啊!”
“爹,族老自有分寸。”孟清江臉上不見喜怒,話說得有些生硬,“大哥犯下的錯可能為全族惹來災禍,爹該勸導大哥行事謹慎才是。”
“你、你這麼能如此狠心!”孟廣孝說道,“你如今在軍中出息了,在族中也說得上話,為何就不能幫幫你大哥?”
“狠心?”孟清江一把扯開身上的袢襖 ,一條猙獰的疤痕從左肩斜划向下,傷口剛脫痂不久,像是一條醜陋的蜈蚣盤附在他的身上,“爹可知兒是如何出息的?兒有今天是用命換來的!”
孟廣孝呆住了。
孟劉氏當即哭了出來,撲過來抱住孟清江,“四郎,孃的四郎啊!”
“爹孃抱怨兒不幫大哥,卻不想想,大哥做下的事是能輕易開脫的?真是如此,族老怎會將爹孃也一起關進來的?!”
孟廣孝和孟劉氏不說話了,孟清海抱膝坐在牆邊,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劉氏緊挨著他,不停的掉眼淚。
“爹,娘,兒如今在燕王麾下,大哥為朝廷軍隊通風報信時,可想過兒的處境,可想過他的親弟會否因此丟了性命?就算不想兒子,孟氏一族呢?若王爺得知大哥此舉,一族都要遭禍!”
“不是你大哥!”孟劉氏連忙說道,“剛才你爹也說了,去報信的不是你大哥,是他學中同窗的家人。那家人與燕王有仇才通風報信,你大哥只是受託照顧……”
“娘,”孟清江打斷了孟劉氏的話,表情中滿是失望,“這樣的話族老不會信的,便是您自己,信嗎?”
孟劉氏的聲音被堵住了,孟廣孝頹喪的低下頭,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孟清海依舊沒說話,小劉氏不敢哭出聲音,愈發顯得可憐。
孟清江整理好袢襖,站起身,“爹,娘,該求情的兒絕不推辭。只是族老如何處置,不是兒能左右的。言盡於此,兒子走了。”
走出祠堂,迎面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