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靜。”他如此評價長生。
長生啐了一口子血沫子,抬眼,是如狼似虎的兇狠眼神。
“你不懂愛。”
遊竺腳步微頓,又覺得好笑,不理會。
不懂愛?可笑。
世間無愛的,都是庸人自擾。
若是有,為何當初,整個城的人,都要置他於死地。
他揮了揮腦子裡的那茨木的畫面,淡然離去。從頭到尾,沒有看過一眼那黑魆魆的洞口。
半年之後,入冬了。
天城迎來了第一場雪,很細小的雪,零零碎碎的落下來,讓人覺得溫柔而且浪漫。
山頂守衛暗搓搓的搓著自己冰冷的手掌,一抬頭,看見了一個狼狽的身影。
她身子矯健,從山洞之中爬了起來。
只不過,身上的一衣服堪堪能夠避體罷了。
身上還有股子令人作嘔的味道。
有腐爛的屍體味,血腥味,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味道,反正就是,令人作嘔。
只能音樂看的出來,是個女人,臉上糊著泥和血,唯有一雙眼睛,亮的透徹。
“遊竺呢?”
侍衛還怕她回合曾經一樣大鬧,滿心都是警戒,沒想到她只是抬起手臂,在臉上擦了一把,像是問天氣怎麼樣一般的語氣,問了句:“遊竺呢?”
“少......少主在中宮。”中宮是遊竺的地界,沒人敢隨意去。
中宮之人瞧見了時懿,一時間也認不出來,要攔的,卻還沒湊近,那男女都好不辨認的人,隨手摺了一根樹枝,竟然將所有人都打趴下了。
不過一個照面,那鬼東西真的跟個鬼一樣,飄忽不定的。
這比起遊竺......都不差啊。
遊竺正在喝著溫粥,身上一身如常的黑衣,天氣冷,倒是像模像樣的披了一件同色的裘皮。
大門被推開,他抬眸,“出來了?可知我是誰?”
“師傅啊。”時懿走過去,也不管那椅子是何等的尊貴,屁股就坐了上去,將遊竺正準備喝的粥奪了過來,手法粗魯,還在遊竺白皙的手上,染了個黑紅不辨的印子。
遊竺聞到了時懿身上那股子噁心的味道,一時間反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也就由著她每個吃香的囫圇吞著。
“我受了半年的苦,你倒是肖遙自在。”
時懿還揪了遊竺身上的裘皮披風,裹在自己身上。縮成一團,蹲在椅子上,瘦小的像個小猴子。
“瘦了。”遊竺說。
“天天吃草,胖子也要受百八十斤。”
“還以為你出來又要鬧著殺我。”遊竺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語氣有些了變化。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沒勁啊。殺你?還不如殺只狗來的痛快。”
遊竺哪一點點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愉快,消失了。他好不容易,跳起來的一點點的心,又平淡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是上翹的嘴角,也僵硬的垂下來了。
“恨我?”這是他和時懿認識以來,第一次,第一次正式她,不是以前那種遠遠瞅一眼,也不是餘光一瞥,是很認真的,不帶算計的,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問的。
“問我恨不恨?你這不是自找沒趣嗎?我自然是不恨的。”時懿囫圇又吞了一口粥。
遊竺剛消失了一點緊張,時懿又道:“畢竟我殺狗也不想殺你啊。”
恨什麼呢?
他在她眼裡,連一條狗都不如,‘恨’這麼濃烈的感情,怎麼能用在畜生不如的東西身上。
遊竺從未這般被人辱罵過,他不動手打她,已經是念在師徒一場的份上。
遊竺冷嘲一聲,然後離開,餘光看到自己手上的黑印子,頓時覺得噁心的不得了。
他的世界黑白分明,這個天城少主還不明白。
恨,是和愛一樣的。
若非看重,若非針對,是沒有人,會對一個人產生愛恨的。
在時懿處於那黑魆魆的山洞之中,在遊竺草的折磨之中,在野獸的撕咬之中,恢復記憶之後。
遊竺這個人,已經死在時懿的世界裡了。
你看待一個死人,能有什麼感情呢?
只能是不輕不重的罷了。
不如街上一條給快破肉還會搖尾巴討逆歡心的狗來得實在。
時懿半點不在乎遊竺的離開。
吩咐人給她打了熱水,拿了新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