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君利心頭鬆了一鬆,忙道:“是!”
他抬起頭來,還想叫李存信和他一起走,但是李存信已經昂著頭,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來到了營地之外,自然有他們各自帶來的親兵,迎了上來,簇擁著回營去了。
第二天,康君利一早就到了李存信的帳中,李存信雖然一夜未睡,他的雙眼之中,佈滿了紅絲,帳中杯盤狼藉,康君利一掀帳進去,便看到幾個女人,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尖聲笑著,奔了出來。
康君利看了李存信帳中這種情形,苦笑了一下,道:“四哥,我們兄弟之中,一直是你武藝最強,立功最多,現在……卻這樣,我真替你不值!”
李存信“颼”地拔出佩劍來,用力一劍,向面前的長案上砍去,“叭”地一聲響,劍身深深陷在案面之上,他倏地抬起頭來,眼中像是要噴火一樣道:“十二弟,若不除了牧羊兒,只怕我們兄弟兩人,遲早性命不保!”
康君利聽了,陡地一驚,面色也白了,他連忙後退了一步,向帳外看了看。
等到也看到帳外並沒有人,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到李存信的話,他心頭才鬆了一鬆,但是一顆心,仍然怦怦跳著道:“四哥,別那麼大聲嚷叫!”
李存信怒道:“怕甚麼,我和牧羊兒,是誓不兩立,為甚麼不說?”
康君利沉聲道:“這事得從長計議!”
李存信瞪住了康君利道:“十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謀,有甚麼妙計!”
康君利的眼珠轉動著,來回踱著步,過了半晌,才道:“四哥,這事非同小可,若我們做成功了,如何謀退路,你想到沒有?”
李存信呆了一呆,他只是心中將李存孝恨之切骨,只想將李存孝殺死,但是殺死李存孝之後,如何善後,他卻想也未曾想到!這時,給康君利一提,他才想起了這個問題來,他心知死了一個史敬思,尚且如此,而且史敬思還不是自己害死的,若真是殺了李存孝,那會引起李克用如何天翻地覆的震怒,實在是難以想像!
李存信呆住了不出聲,康君利卻又已湊了過來,將聲音壓得極低道:“我們就近投奔了朱全忠,他必然歡迎,四哥你看如何?”
李存信本來,已經以為自己難以宣洩心頭之恨了;可是康君利這句話一出口,他心中狂喜,想起朱溫對自己熱烈的招待,心知在兵荒馬亂之際,自己和康君利兩員大將,若是投奔朱溫,朱溫必然大表歡迎!
他用力在康君利的肩頭上一拍,道:“真是好主意,強似在這裡受鳥氣多了!”
康君利給李存信在肩頭上一拍,身子一個蹌踉,幾乎跌了一交。他忙道:“我們主意既定,那就可以下手將牧羊兒殺了!”
李存信皺著眉道:“他力大無窮,身法矯健,我們兩人,卻制不住他。”
康君利笑道:“父王因為死了十一哥,從昨日直醉到今朝,我們去假傳父王旨……”
康君利才講到這裡,李存信已大搖其頭道:“他又不是傻子,怎肯聽我們的話?”
康君利胸有成竹,道:“父王醉起來,你是知道的,天塌下來,也撼不醒他,我們去帳中偷了他的佩劍,牧羊兒必然不疑有他,只消將他引到帳中,還不是由我們擺佈了?”
李存信沉聲道:“是!我們且等夜來行事,妥當得多,來,你我兄弟,多喝幾杯!”
康君利雙手亂搖,道:“不可,我們夜來要辦那樣的大事,怎還可以貪杯?”
李存信本來一面說,一面已然舉起了杯來,他們兩人互望著,由於他們的心中,都蘊藏著那樣重大的陰謀,有諸內而形諸外,他們的面目,也變得極其陰森。
一項加此巨大的陰謀,就在這座營帳中議定了,除了李存信和康君利之外,沒有人知道。
史敬思死了,李克用狼狽逃出汴梁城,黑鴉軍之中,籠罩著一種異樣的沉鬱氣氛,幾乎沒有一個士兵,是在面上掛著笑容的。
汴粱城的城門緊閉,城頭上的守軍加強。黑鴉軍個個磨拳擦掌,只等一聲令下,便搶先攻城,自城中揪出朱全忠來,替十一太保報仇。
但是李克用卻並沒有下令攻汴梁,他只是醉得不省人事。
李克用不攻汴梁,全然是為了他對大唐的一片丹心,他是個何等性烈之人,如今,能夠忍受著那樣的痛苦,而不發兵攻打汴梁,由此可知,他對大唐的忠心,實在是可表天日的了。
夜色又籠罩大地,晉王醉了,營地中人人皆知,是以每個人的腳步聲,也像是輕了許多。
兩匹馬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