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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認為不要與魏的關係搞得過僵,息事寧人是上策,而趙南星卻不以為然,他力主針鋒相對。一次在弘政門選拔通政司參議,趙南星與魏忠賢相鄰而坐,趙一臉的嚴肅對魏說:“當今聖上年幼,你我這些做內外大臣的,就該為國一心向善。”魏忠賢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尷尬,心說還從未有人敢當眾這樣教訓他,竟一時氣得面青腦漲。

而趙南星的弟子高攀龍,卻與老師不同。他一直在苦心調劑內閣與大臣或言官的關係。他說過外廷大臣處事要正直,而內閣辦事要和緩。外廷不應以和緩懷疑內閣“媚上” ,內閣也不應以正直懷疑大臣“過激” ,二者應相輔相成。對魏忠賢為首的內官,高攀龍主張必須“殺其毒”,意思是不能一味遷就,這一點與葉向高眼下的觀點頗不同。

魏忠賢是河北南樂人,趙南星是河北高邑人,魏素知自己家鄉出了個名臣魏允貞,也清楚他有個莫逆之交趙南星,這位趙先生文章道德名滿天下,魏忠賢雖不曾讀書,卻附庸風雅,羨慕趙南星的清正高雅,一心想與儕鶴先生結交。趙南星復出,一開始魏曾在皇上面前,稱讚趙有才幹,是合適的人選。為了聯絡趙南星,魏曾派外甥傅應星,攜帶厚禮去拜謁趙南星,求趙為自己珍藏的一幅《鬥雞圖》題詩。趙南星正襟危坐,冷冷地對傅說:“你聽說,哪有朝廷大臣給宦官題字的?”傅應星迴去稟報了舅舅,魏忠賢羞惱成怒,從此便與趙南星結下了怨仇。

趙南星自得知允貞之子魏廣微,經魏閹引薦入了閣,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眼力。他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曾暗地裡給這位魏公子相過面,見他鼻如鷹嘴、眼白多黑少,知其是邪路之人,今日果不其然 ?趙南星聽說,魏廣微一登閣門便旁若無人,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講開了李三才的壞話,趙南星十分生氣,讓人傳話給魏廣微,說“李三才是你父親的好友,你一個晚輩不要隨便議論長輩!”

魏廣微雖與魏閹往來,卻是在暗中,他清楚朝官們最鄙視大臣與宦官勾結,因此他想背靠趙南星這棵大樹,賺個好名聲,再來個腳踩兩隻船。他想到父親生前與趙叔叔的親密關係,便興沖沖的提著禮物去拜訪趙南星。趙聽家人報告後,強忍住怒火,吩咐家人說:“你就這樣答覆他,大人說了有事明天去公堂上講,無事請回 ! ”魏廣微聽完家人的傳話,泱泱不快,轉身回府了。

過了幾天,魏廣微又厚著臉皮來到了趙府大門前。家人依然是那句回話:大人說了,有事明天去公堂上講,無事請回。這一次魏廣微有些惱了,出氣兒開始不勻了,可他又不便發作,擰著眉毛繃著臉扭身走了。第二天他又來了。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他帶來了自己的“手刺” , 即官場中互相拜謁用的親手寫的名帖。他心說我這是以閣臣的身份來正式拜訪你這個都御史,看你見不見 ?功夫不大,家人捧著“手刺”回來了,依然是那句回話。這一次魏廣微勃然大怒,他暴跳地嚷開了:“人可以不見,‘官’不可以不見 ?”說完一把從家人手中奪回自己的“手刺” ,氣哼哼地走了。從此他便死心塌地的賣身投靠了魏忠賢。不久,他先是上疏把楊漣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參了一本,說他們蔑視皇上年幼,結黨擅權,如不竄殺,就不能明主威而服天下!……從此之後皇上朱由校開始疏遠起楊漣左光斗等人。

事後,趙南星曾把三拒魏廣微的事兒告訴了屬下的御史黃尊素,黃不贊成的說:“這樣做大可不必 !他有意結交先生,說明他良心還未完全泯滅,老先生其實應教誨他,試著拉他一把;如今無意間把他推向了魏閹一邊,魏忠賢在內閣有了傳聲筒,反而對我們不利。”

十月,趙南星突然接到了李三才病危的訊息。他帶上高攀龍等直奔通州張家灣。此時李三才已不能講話,只是睜大了眼睛,望著趙、高等點了點頭,直到嚥氣時,二目還圓睜著。李三才長子告訴趙南星,說:“這是死不瞑目啊!自十年前三黨造謠,誣指家父盜皇木造巨宅,萬曆皇上又降旨革了家父的職,家父一直心中不平!……”趙南星用手抹下了三才的上眼皮,說:“道甫,此事早已大白於天下,那幾個誣害你的浙黨楚黨,也已革職罷官,皇上任命你為戶部尚書就是明證。你儘可以放心而去!”

李三才出殯那一天,一輛牛車載著一具柳木棺,棺中躺著一身布衣的李三才。到了墓地,墳前沒有墓碑,也無親朋好友撰寫的墓誌銘,李三才長子告訴趙南星高攀龍,這一切都是遵照父親的遺言而為。趙南星凝望著高高隆起的圓墳,他清楚李三才這樣做,是仿照漢代大臣張湯的做法。張湯臨死前曾說,“湯為天子大臣,受惡言之誣而死,為何要厚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