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這人好不懂理,你既認得他,到不去找,我又不認得他,怎樣去找他呢?總而言之,這等無關緊要的案情,一年也有二三百起,本縣都叫原告自己去找來的,偏偏你這樣的放刁,可惡可惡。”那跟班在旁聽了,覺得太不象樣子,又聽得是個發財的醫生,也可弄他數百吊錢,便到老爺眼前去踢踢他的腳,錢塘縣會意過來,說道:“你方才的說話,倒也有理,本縣替你去拿那醫生就是了,回去在家候審罷。”胡正榮便叩了頭下去。
原來這胡塗官的奶奶甚是能幹,也是個要錢的女太歲,但不比那桑少良又貪財,又胡塗,那奶奶平日裡恐怕丈夫在堂審事一味胡塗,遇著那可賺錢的官司也一味不理,便弄不出錢來,所以預先與丈夫言明,凡堂上有人告狀可弄錢的事情,我教你的跟班站在你旁,踢踢你的腳,你就答應下來,不可忘掉,牢牢記著。故方才跟班一踢他的腳,他就會意過來,當下簽了一張朱票,差人到貝仲英家來提人。仲英正在那裡診病,做夢也想不到要吃官司,忽見差人手執朱票進來,倒嚇呆了一邊,及至問其來由,看了票上的情節,方知就裡,也知自己開的方子,寒熱參錯的不好,不過這胡正榮也太惡了,當時與差人講明銀子,說:“等我講過差房,我要加訴呈的。”那差人道:“現在這位太爺只要有錢便好說話了,貝先生既肯多用些,請個鄉紳進去摸摸他的紗帽,這事便容易完結了。”仲英聽了差人的言語,先開銷了他的使用。付時趙封翁早已亡過,只得請了封翁之子竹生拿了七百兩銀子匯票,到縣裡去。那知縣一見銀票便歡喜著,滿口答應道:“這些小事情都在兄弟身上,替貝先生開交便了。”當晚胡正榮被知縣喚去說道:“醫生替人家治病,生死乃是常事,從來沒有加罪的,本縣賞你三十塊洋錢,作買棺之費,也算板周全你了。”胡正榮也無可奈何,只得答應,收了洋錢,謝了賞回去了。
時正咸豐三年,粵匪猖獗,蹂躪各省,江南金陵已失,賊匪有窺杭州之意,後來打破杭州,那桑少良全家遇難,也是貪官的報應,天理昭彰的。趙竹生知金陵已失,遂摯家眷回湖州去,在祖遺城內舊宅,修理居祝料得粵賊如破了杭州,必打湖州,遂與城鄉內外紳香,創辦團練,保衛桑桎,後來浙江全省皆陷,賊目黃文金攻打湖州,公激勵士卒,晝夜嚴防,大小數百餘戰,幸未即破。那湖州城三面臨水,攻打本自不易,無奈黃老虎水陸環攻,日夜不息,公多方抵禦,以待救兵,城隨破隨還者數次。時李公鴻章,督師江蘇,力圖收復,知公之賢,屢奏其功,文宗迭降恩詔,薦升公按察佈政之職,後因孤城難守,公才可惜,欲大用之,文宗密諭李鴻章,傷公衝出重圍,使署福建巡撫,從間道赴任,而公不忍眾人皆死,我獨幸生,得詔書悲泣,與眾人揮涕而道:“誓以死守此城,城亡與亡。”
卒以糧盡援絕,八個月而城破,公吞金不死,賊目以禮待公,生致公於蘇州偽忠王,偽忠王聞公至,出郭十里迎接,待公以上賓之禮,厚其供奉,一切飲饌僕御女樂之類,曲意奉承,欲買公之心,冀公之為他用也。而公不為屈,後卒遇害,賜諡忠節,湖州建立專祠,至今春秋致祭,公子孫簪纓不絕,也是忠臣之報。
再說貝仲英官司了結之後,在兩月之內,連遭此變端,想著張善人告誡之言,欲回常州府去,又聞得南京已失,賊匪紛竄各處,常州恐亦難保,惟上海華洋雜處,有洋人保護,是個安樂之地,遂將家眷什物,搬到上海,在城內居祝到得杭州破時,仲英已回上海,不曾遭難,也是他前生為善的報應。
仲英住在上海,也不行醫,倒也肯做些好事,逢著那些窮苦的人,施給些錢米與他,逼著要賑荒的地方,也捐助一二百元,時行瘟疫的時候,又制了幾種痧藥,廣為施送。長子文彬,已早與紉秋小姐完過姻事,到蘇州去行醫。次子祖蔭也有七八歲了,請了一個先生教讀,倒也資質聰敏,讀了五六年書,開起筆來,教他做些文章,也一做就會。字也寫得極好,又讀了些醫書,不過時好頑戲,不肯在書房內認真用功,時與一個書童周寶珊出去頑耍。這周寶珊俊秀伶俐,祖蔭極歡喜他,雖不懂那詩書,也在書房內學會寫幾個字,後來同祖前私行出去,打茶圍,耍娼家,被仲英知道了,打了一百板子,他懷恨在心,便偷了仲英二百塊洋錢、兩本方子,逃走出去,不知去向。那祖蔭終是遊蕩慣了,正路功名上也不去巴結,專幹時髦上講究些外面應酬工夫,合了一班朋友,不時到歌臺舞榭,醉月評花。
二十二歲上仲英與他完姻,成親之後,稍能在家用些功課,講究些醫學工夫。不料過了年餘,舊性復發,仲英教訓了幾番,略為好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