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孩子,並不是不懂那些大事!陛下這些年心腸冷硬,兒子也好,妃嬪也好,朝中那些人也好,全都是說殺就殺,說貶就貶!師傅就算想要我遠走高飛,可天下之大,他擁有四海,躲到哪裡去?而且,君命難違,若是回頭怪罪於你,就算是那些受過你知遇之恩的下屬,就算是你的親友,事到臨頭都不會站在你這一邊。不過就是……不過就是犧牲我一個而已。”
“他還談不上富有四海。因為,這天底下並不是只有大唐!西邊的大食早已讓安西都護府那些大唐屬國壓力重重。北面的突厥雖然日暮西山,可興許再過一些年,那裡便會有新的大國崛起。契丹和奚人隱身白山黑水,即便張守珪那樣的大將也不能滅國。至於西面的吐蕃,則是讓劍南道節度使王昱狼狽不堪,而西南的六詔已經快要統一了。至於我們看不到也暫時走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國家,更廣闊的大地。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以大唐為絕對的中心,而這個大唐,也並不是以天子為絕對的中心!”
杜士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對王容說過,對固安公主說過,對陳寶兒、對羅盈和嶽五娘吐露過……而今天,再次多了一個人聽到他這離經叛道的陳詞。玉奴不是閱盡世事的固安公主,也不是有過牧守一方經驗的羅盈等人,在她聽來,這些話一字一句彷彿都撞在她的心坎裡,讓她的心裡充斥著一股激盪的熱流。
一個聲音告訴她,就此答應杜士儀所說,從此便可打破桎梏,自由自在;可另外一個聲音卻告訴她,不能這樣自私,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由,讓其他人付出那樣絕大的代價!究其根本,一切都是她不謹慎,倘若當初天子召見的時候,她表現得木訥一些古板一些,不討人喜歡一些,何至於如此?
在兩種念頭的衝突下,玉奴一時猶豫了許久,就當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打算鼓起勇氣開口說話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絕大的喧譁聲。緊跟著,她就只見黑暗之中,一個人三步並兩步衝了過來。儘管她本能地感到懼怕,可當看到杜士儀朝來人迎上去的時候,她須臾就又心安了起來。
是師傅的人!
“怎麼回事?”
虎牙的臉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然則聲音卻低沉得很:“大帥,外間有萬騎營兵馬到了,說是終南山有盜賊出沒,因此高力士奉命帶他們來此,保護二位貴主和壽王妃。”
第926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在這樣的深夜,高力士突然蒞臨,上上下下無不大為意外。尤其是當杜士儀突然從天而降的當口,這樣一位宮中內侍頭面人物抵達,誰都不會認為那是偶然的。儘管玉真公主當年營造這終南山別業的時候,還是睿宗年間,那會兒為了防止太平公主和兄長的衝突會禍延自己,她曾經在地下修建了藏身之處,可這麼多年不曾使用,即便一直都維護過,那也早就不是秘密了。
於是,她幾乎不假思索地硬是把杜士儀和玉奴推進了自己的寢室,隨即解下道冠,只在外頭披上了一件道袍,這才出現在了隨著霍清進來的高力士面前。儘管她一貫對這個兄長身邊的第一親信客氣有加,可此刻說話卻不知不覺就是硬邦邦的。
“高力士,你這大晚上的想要幹什麼?”
“貴主恕罪,實在是因為我突然得知,有幾個在關內道專偷富貴人家的大盜來到了京畿。長安城內自是防範森嚴,可城外別業就不免要輕疏許多了。尤其是貴主之前為了清淨,還特意把眾多護衛都遣回了長安,因而大家關切,我自當為主分憂。”高力士說得氣定神閒滴水不漏,隨即又拱了拱手道,“我知道貴主素來不喜歡外人攪擾,因此所有萬騎將卒全都留在別業之外,並不敢讓一人擅入。”
玉真公主見不遠處燈籠打起,知道是固安公主和王容往這邊來了。這一晚本來就無人安眠,此時也不過是不得不裝裝樣子。於是,她只能用沒好氣地冷哼道:“早不來晚不來,卻偏偏在我這有客的時候來,高將軍是存心讓我難堪麼?”
“正是因為太原郡夫人也攜長子在此,方才要格外仔細看護,否則杜大帥出鎮邊疆,妻兒卻為宵小所趁,豈不是笑話?”高力士不氣不惱,復又向固安公主和王容揖禮,見兩人回禮,他方才環顧左右,似笑非笑地問道,“怎不見太真娘子?”
“她連日帶著玄真在終南山上四處散心走動,已經累極睡下了,就在我的房裡。”
聽到玉真公主如此回答,高力士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轉過身復又直視著玉真公主,認真地說道:“如今已經歲末天寒,太真娘子金枝玉葉,偶爾在外散心可舒緩心情,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