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斜坡,一望無際。窗上安著結實的黑色柵欄。
文森特迅速地畫下從視窗望見的景色。前景是一片麥田,“被暴風雨摧毀得乾乾淨淨。界牆順山坡而下,在一些橄欖樹的灰色枝葉外,是茅舍和群山。在畫面的頂上,文森特放了一大塊灰白的雲彩,飄浮在青空中。
他在吃飯的時候回到病房,高高興興。他的力量沒有消失。他又與大自然面對面了。對繪畫的感情抓住了他,並且迫使他去創造。
精神病院現在無法致他於死地。他走在康復的大道上。幾個月以後他就能出院。他將能回到巴黎和他的老朋友中去。生活又一次開始啦。他給泰奧寫了一封激動的長信,要求顏料、畫布、畫筆和有趣的書籍。
第二天早晨,旭日東昇,又黃又熱。花園裡的蟬發出刺耳的噪鳴,比蟋蟬的鳴叫聲響十倍。文森特把畫架拿出去,描繪松樹、灌木和小徑。他的病友走過來,從他的肩頭上望著,保持著
絕然的安靜和尊敬。“他們比阿爾的規矩人更有禮貌,”文森特響I南日語。
那天傍晚,他去看佩隆醫生。“我感到很好,醫生,我希望你允許我到外面去畫畫。”
“不錯,你看上去好多了,文森特。洗澡和鎮靜對你有好處。不過你感到這樣快就出去不危險嗎?”
“危險?晤,不。怎麼啦?”“假定你……發起來……在田野裡……?"文森特笑起來。不會再發了,醫生。我已經好了。我感到比我發病前還要好多呢。”
“不,文森特,我擔心……”
“我請求你,醫生。要是我能到我希望去的地方,畫我愛畫的東西,你沒有看到這對我來說是多麼幸福呀廣。哦,如果繪畫就是你所需要的…”
因此,大門對文森特不關了。他背上畫架,出去尋找圖畫。他在瘋人院後面的山中消磨了許多個整天。聖雷米周圍的絲相開始佔據了他的思想。他要把它們畫出點名堂來,就象他的向
日葵圖畫一樣。使他感到驚奇的,是絲相從來未被描繪得如他所見的那樣。他發現線上條和比例上,它們就象埃及的方尖碑一樣美麗;是陽光燦爛的風景中的飛濺四處的黑點。
阿爾歲月中的老習慣又恢復了。每天清晨日出的時候,他帶著一幅空白的畫布,邁著沉重的步子出去;每天日沒的時候,看到空白的畫布上抄錄著大自然。如果他的力量和才幹有所削
弱的話,他亦無能覺察。他一天天感到更強壯、更敏感和更有信心。
既然現在他又成了自己命運的主人,他就不再擔心精神病院的伙食了。他津津有味地把飯食吃得精光,甚至連蟑螂湯也一滴不剩。他需要食物來補充地的工作力量。他現在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他完全能夠控制自己。他已經在精神病院裡耽了三個月,發覺使他擺脫苦惱的絲相主題,超出了他所受到的一切痛苦。樹木高大堅實。低低的前景,長滿荊棘和矮灌木叢。後面是紫黛的遠山,綠色和玫瑰色的天空中掛著一輪下弦月。他把前景中的荊棘叢畫得很
密,盡是黃、紫和綠的筆觸。當天晚上,看著自己改畫時,他知道他已經跳出了凹坑,又站在堅實的土地上,面對太陽了。
在那壓倒一切的喜悅中,他又一次看到自己是一個自由的人了。
泰奧多寄來一些錢,文森特獲准赴阿爾取回他的圖畫。拉馬丁廣場的人們對他很客氣,但是,他~看到黃房子心裡就難過起來。他感到要昏厥了。因此他未按原定的打算去拜訪魯蘭和
雷伊醫生,而去尋找扣留地圖畫的房主。當天晚上,文森特沒有照他答應的那樣回到精神病院。第二天,人們發現他臉朝下躺在塔拉斯孔和聖雷米間的一條溝渠裡。熱病纏了他三個星期。病房裡的人…一他曾可憐他們,因
為他們的發作是定時的——對他非常耐心。在他康復到足以認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不斷地對自己說。“真可惡。真可惡!”
在第三個星期末,當他開始在空蕩蕩的走廊似的房間裡走走,活動活動的時候,修女們領進一個新病人。他非常聽話地跟著走到他的床跟前,可是修女們一走,他立刻大光其火。他扒掉身上的衣服,撕得粉碎,不停地投直喉嚨叫喊。他把被褥抓得稀爛,搗碎釘在牆上的盒子,扯下帳幕,敲斷帳架,把手提箱踩得粉碎。
病友們從來木碰新來的人。最後來了兩個看守人,把瘋子抱走。他被關在拉廊上的小室裡。他象野獸般地嚎叫了兩個星期。文森特日日夜夜聽到他嚎叫。後來叫喊聲停止了。文森特望著看守人把這人埋在小教堂後面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