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文森特正望著他玩滾球,突然,其中一人倒在地上,抽起筋來。
“快。他的癲病病發了,”一個人大mg。
“拉住他的手臂和腿。”l四個人抓住他的臂和腿。抽筋的癲滴病人似乎有著一打人的力氣、年輕的金頭髮伸手到u袋裡,摸出一把調匙,插在這個趴在地上的人的牙齒間。
“喂,扶住他的頭,”他對文森特叫道。
癲病病人時高時低地發作了一陣,勢頭愈來愈大。他的眼珠在眼窩裡打轉,口角里流出白沫。“你幹嗎把調匙塞在他的嘴裡Y”文森特哼道。
“這樣他就不會咬掉舌頭。”
半小時後,混身打顫的人失去了知覺。文森特和另外兩個人把他抬上床。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再沒有人提起。
兩個星期當中,文森特R睹了他的十一個同伴的各自的瘋狀:把身上的衣服撕爛、看到什麼就搗毀什麼的大吵大鬧的瘋子;野獸般嚎叫的人;兩個梅毒患者;自殺偏執狂者;過度憤激和興奮的中風患者;癲病病患者;被迫害妄想症的淋巴患者;被暗探追逐的金頭髮青年。
沒有一天沒有人不發作的;沒有一天文森特不被喊去鎮靜
一些片刻之間的發瘋。三等病人們互相都是彼此的醫生和護士。佩隆一星期只來看望一次,看守人只照料頭等和二等病人。他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在發作的時候互相幫助,並且具有無窮的耐心。每一個人都明白,很快又會輪到自己,自己需要同伴的幫助和耐心。
那是瘋人們的深情厚誼。
文森特高興來到這兒。看到瘋子生活的實情後,他慢慢地克服了茫然的恐懼和對神經錯亂的擔心。他逐漸地認為瘋狂就象其他病症一樣,是一種疾病。到了第三個星期末,他發覺他的同伴們並不比患肺病和癌症更可怕。
他常常跟白痴坐在一起交談。白痴只能用一些不連貫的聲音來應答,然而文森特感到那傢伙懂他的話,並且高興有人跟他攀談。修女們從來不跟病人講話,除非在通不得已的時候。文森特每星期的理性交流即是跟佩隆醫生的五分鐘談話。
“請告訴我,醫生,”他說,“這些人為什麼不彼此談談呢?其中有的人在正常的時候,似乎蠻聰明的。”
“他們不能交談,文森特,他們一開口就吵,就衝動,就發病。所以他們已經懂得,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是保持絕對的緘默。”
“他們就象死的一樣,不是嗎?”
佩隆聳聳雙肩。“那,我親愛的文森特,這是一個看法問題。”
“可是他們為什麼連書也不讀呢。我想書本……”
“閱讀使他們的頭腦發昏,文森特。我們所知造的第一個結果,就是一場惡性發作。不,我的朋友,他們必須生活在他們自己的封閉的世界裡。沒有必要為他們感到不安。你不記得德賴登①說過嗎?當然啦,瘋有瘋的樂趣,而且唯有瘋子才體會。”
一個月過去了。文森特沒有一絲一毫要位到別處去的念頭。他亦沒有看到別的人有過要離去的明確希望。他是根據這樣的感覺…一他們都無法適應外界的生活——而知道這一點的。
病房裡瀰漫著瀕死者的惡臭氣味。文森特拼命用意志來準備迎接繪畫的願望和力量可能復活的一天。他的病友們無所事事地混日子,只想著一天三頓飯。為了使自己不如此墮落。文森特拒絕吃任何發黴變質的食物。他只吞嚥一點黑麵包和湯。泰奧寄給他一冊莎士比亞的合訂本;
他讀了(理查二世》、哼利四世。和碑利五世》,把自己的頭腦引向別的時代和別的地方。他為了擺脫集聚在心頭的痛苦…一就象澤地裡的水…一而進行了頑強的鬥爭。
泰奧結婚了。他和他的若阿娜常給文森特寫信。泰奧的健康情況不佳。文森特對他的弟弟比對自己更為擔心。他要求若阿娜重新給泰奧燒煮有益於健康的荷蘭萊,泰奧已經吃了十年I的飯館伙食。D文森特明白,繪畫比任何別的事情更能使他散心,只要他有可能全力以赴,那恐怕是最有效的藥物了。癇房裡的人們沒有辦法把他們自己從慢性的死亡中拯救出來,他卻有他的繪畫,繪畫將使他脫出避難所,成為一個健康的、幸福的人。
第六個星期末,佩隆醫生給了文森特一個小房間當工作室。房內牆上糊著綠灰色牆紙,還有兩塊海青色底、淡淡的玫瑰圖案的窗簾。窗簾和一把沾滿汙垢
斑點一活象一幅蒙蒂塞利的圖畫…一裝飾市的圈椅,是一個死去了的、比較富有的病友留下來的。從房間裡看出去,是一片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