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迷人的黃玫瑰。她下了床四處走動,覺得差不多完全好了。可他仍要她別動:“好了,就讓內森來吧。”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內森。內森!內森,內森!
她告訴我,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共進的第一餐。那是用韭菜燒小牛肝做成的晚餐,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這些菜含鐵豐富。”他大聲說著,一邊低頭忙碌著,額頭上滲出了汗珠。“沒有什麼比肝含的鐵更豐富!還有這些韭菜,它們能改善你的音色。你知道嗎,尼諾皇帝每天吃韭菜,以保護他那洪亮的嗓音,這樣斯尼卡掏心裂肺地嚎叫時,他只須輕聲低吟就行了!坐下,不用你忙活!”他命令道,“這是我的事兒。你要做的只是吃,吃鐵!這便是我們為什麼還要有一些波菜色拉。”她簡直對內森的烹飪技術驚呆了。他一邊精心調製,一邊還不忘用科學的配方使食物富含營養。“洋蔥炒牛肝是一種傳統做法,但用韭菜、蜜餞來做的話,味道會很獨特。這些韭菜很難買到,我是在一家義大利超市找到的。你太需要鐵了,就像你那張可愛而蒼白的臉上長著的鼻子那麼明顯,所以我又弄來了一些波菜。說到波菜,前不久有一項研究發現,波菜裡含的草酸會抵銷鈣的攝入,而你同樣也需要補鈣。這太糟了。不過你仍然可以從中獲得一些鐵。還有窩苣……”
這頓飯相當不錯,但主要是為健康著想,而那瓶葡萄酒便算這頓晚餐最宜人之物了。在克拉科夫的時候,蘇菲可以說是喝著葡萄酒長大的。她父親是一個享樂主義者,所以他堅持(哪怕在蒙大拿這樣缺少葡萄的貧瘠地區)讓她媽媽在豐裕精美的維也納式飲食中一定要配以奧地利和匈牙利平原出產的各種葡萄佳釀。但是戰爭毀了一切,奪去了生活的所有樂趣。從那以後,她再沒有特意去喝過什麼,即使置身於弗蘭特布西近郊,當所有的選民們都在為蒙戈·戴維祝酒時,她對酒也沒有產生任何意識。這該死的酒!內森帶來的這瓶酒很不錯,蘇菲忍不住重新品味起“佳釀”的定義;即使她不瞭解法國酒的奧妙所在,內森也沒有告訴她這是1937年釀製的馬哥特城堡酒——那是戰前最後一次葡萄豐收的產品,或告訴她這瓶酒花了十四美元(這價格驚得她目瞪口呆,差不多是她半周的薪水。她瞟了一眼標籤,露出一絲懷疑的表情),倒酒的時候,首先浸入心脾的是酒香。內森喋喋不休地說著。但她只知道,酒香帶給她的是無比的快感,一種甘美的、超然的暖流直向她襲來,傳遍全身,證實了所有離奇古老的有關酒的醫學效能的名言。她感覺輕飄飄的,暈暈乎乎。晚餐快結束時,她對她的恩人說:“你瞧,聖徒的美好生活一定是在天堂裡要喝這樣的美酒。”內森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透過玻璃杯裡紅色的殘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露出一付略醉的快樂神情。“不要說……要喝酒……,只說……喝酒……。”他輕聲糾正著她的語法,然後接著說,“請原諒,我是頑冥不化的令人討厭的書呆子。”
後來他們一起把碗碟洗淨,然後面對面坐在兩張直靠背的椅子上。椅子很不舒服,但那時是房間裡僅有的傢俱。突然,內森被蘇菲床頭上的一排書所吸引,那都是波蘭版的海明威、沃爾夫、德萊塞和法內爾的作品。他說了些什麼,使她覺得他對這些作家很熟悉;他用非常推崇的口吻說起德萊塞。他告訴她說,他在大學裡曾一口氣讀完《美國悲劇》這部長篇鉅著,差點看得眼珠都掉出來了;然後他眉飛色舞地談起《嘉莉妹妹》。這本書她還沒看過,他要她一定讀一讀,還向她保證說,這是德萊塞的代表作。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滑稽地盯著她。她被他的模樣逗得大笑起來。他說:“你瞧,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你是做什麼的,波蘭寶貝兒?”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告訴他:“我為一個醫生工作,每日半天。我做他的接待員。”
“醫生?”他說,顯得十分好奇,“什麼樣的醫生?”
她意識到要說出那個詞十分困難,但終於還是開口說:“他是一個……一個按摩醫師。”
蘇菲幾乎可以看到,他聽到這話時全身一震:“按摩醫師?一個按摩醫師!難怪你有這麼多麻煩!”
她發現自己只能找出一個笨拙無力的藉口。“他是個好心人……是那種你們叫做……”突然她改用依地語說,“一個好人。他的名字叫布萊克斯托克。”
“好人?好人?”他說,露出一付厭惡的神情,“像你這樣的姑娘,卻為一個騙子工作……”
“這是我能找到的惟一的工作。”她打斷他的話,“我剛到這兒時,這是我能做的惟一的事兒!”她感覺自己有些氣惱,而且無論是她說的話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