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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自己的脖子,一個人,無聊,那麼玩很舒服的。兩個警察面面相覷,看手裡的紅色玻璃絲線,看小韓的臉,最後看發呆的少軍,兩個警察也顯得茫然迷惑。不騙你們,那麼玩危險,但真的很舒服。小韓對警察擠了擠眼睛,而且他在一個警察耳邊低聲耳語了一會兒,那個警察居然嘻嘻地笑起來了。

少軍呆若木雞,他不懂一件可怕的兇殺案怎麼會逗人發笑,當兩個警察後來嬉笑著交或接耳地走出民豐裡時,少軍憤怒地追上去,他在騙你們,你們怎麼聽不出來?他尖聲說,自己怎麼會勒自己的脖子?

年紀稍大的那個警察拍了拍少軍的頭,仍然很曖昧地笑著,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那個警察說,咳,讓我怎麼說?那些事情你還是不懂的好。

民豐裡又亮起幾盞燈,有人把頭探出窗外,朝門洞這邊看。少軍垂著頭沮喪地站在梧桐樹下,朝樹幹踢了一腳,梧桐樹葉便簌簌地響,猛地看見一條黑影長長地投過來,少軍側臉一望,是小韓叉著腰站在他家門前。

討厭,下次再偷看我揍你。小韓說。

少軍知道他在罵自己,想想突然覺得委屈,便扯著嗓子對那邊喊,討厭,誰偷了我的兔子?

花匠

花匠在民豐裡住了二十年,開始他是仍然種著花的,門前幾盆石榴和海棠,窗下一畦瓜葉菊,在遠離小屋的大門洞後還植了一片串串紅和太陽花。但是那些花很快被孩子們隨手摘下,放在鼻孔下聞一聞,然後就扔掉了,剩下的花枝即使被孩子們遺漏,但最終也被大人們的腳踏車壓壞擠死了。要知道民豐裡住了十一戶人家,他們都習慣於在共用的空間堆放該放的東西,或者是不該放卻也不該扔的東西,譬如籮筐、醃菜缸、木柴堆和鏽蝕的痰盂,他們覺得花匠的花不該來佔地方。花匠有一天修剪著石榴的亂枝,剪下一枝,朝民豐裡四下望望,又剪下一枝,在手裡捻著,突然嘆了口氣,把大剪刀對準了石榴的根部,咬緊牙剪下去,咯嗒一聲,那棵正開著花的石榴就斜僕在地上了。

花匠後來就不種花了,只有一盆白色的月季時常出現在他的窗臺上。遇到陽光溫煦的日子,他把月季抱出來,有人湊過去看花的時候,花匠就湊過來看你,看你的手。花匠的眼睛告訴看花的人,不要碰我的花。

民豐裡的人們不愛花匠的花,但是對於他的履歷卻是充滿了好奇心,花匠到底姓王還是姓黃?花匠退休前在水泥廠當工人還是種花?人們一知半解,但是花匠年輕時候在軍閥鄭三炮家裡的那段往事,就像一支琅琅上口的民謠,多年來已經在民豐裡流傳得家喻戶曉了。

花匠當年是被鄭三炮抽了一百鞭以後扔出鄭家花園的。鄭三炮是個冷血魔王,殺人不眨眼,一般說來他打人殺人不要什麼理由,但鞭逐花匠時卻握有一條令人信服的理由,據說花匠與鄭家六小姐偷偷地相好了三年,三年過後鄭三炮在六小姐的床底下拖出了花匠的一條腿,還有一條腿卻被六小姐抱在懷裡。鄭三炮本來是想用駁殼槍頂住花匠的膝蓋的,六小姐推開了父親的手,結果子彈射偏了,恰恰擊中了向鄭三炮通風報信的女傭,所以六小姐那天又是哭又是笑的,當花匠終於被人拖到外面時,六小姐就笑著朝血泊中的女傭吐著唾沫,活該,活該,六小姐說,誰讓你多嘴多舌?死了活該。軍閥鄭三炮有八個女兒,與花匠私通的是最美麗最受寵的六小姐,人們後來回味著這則緋聞說,幸虧是六小姐,否則花匠就不止是挨一百鞭,鄭三炮肯定要送他去見閻王爺了。但花匠自己在回憶往事時卻持相反的論調,假如不是六小姐,鄭三炮也不會把我怎麼樣,說不定就把她許配給我了。花匠對他的親戚說,鄭家二小姐不就嫁給廚子老孫了嗎,生米做成熟飯,下嫁也就下嫁了。

往事不堪回首,花匠很少提到他在鄭三炮家的遭遇,一旦提及他的臉上總是浮出一種抱憾之色,他的手便會在腿上臂上盲目的抓撓著。六小姐,你們沒見過,傾國傾城呀,花匠說,就怪我們不小心,就怪當時年輕血旺,半天見不上面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本來我們要私奔去香港的,船票都買好了,可是六小姐在花園裡朝我搖了搖檀香扇,她搖扇子我就去,偏偏那天夜裡讓他們發現了。花匠說到這裡禁不住喟然長嘆一聲,他說,本來第二天就要上船的,第二天鄭三炮要去南京,家丁們跟著他去,多麼好的機會,偏偏六小姐又搖扇子,偏偏我又去她房間了,現在後悔,後悔有什麼用?緋聞中的女主角六小姐在民豐里人的想像中類似一張發黃的美人照片,大概有四個民豐里老人在五十年代有幸一睹過六小姐的天姿芳容。那時候花匠剛搬到民豐裡來,他脊背上的黑紅色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