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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從小就練字,現在寫得怎麼樣了,給我看看。”黃少天往前挪了挪,說,“先生老說我的字不好看,讓我找字帖練。”

喻文州一邊說著“可我練的是毛筆字,鋼筆字也不好看啊”,一邊翻到後面,撕下一頁紙來,問黃少天,“要寫些什麼?”

黃少天想了想,“就寫你最近背的一篇文章吧。”

喻文州略略思索,便洋洋灑灑地寫起來。

“若夫氣霽地表,雲斂天末,洞庭始波,木葉微脫。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於江瀨;升清質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列宿掩縟,長河韜映;柔祗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霜縞,周除冰淨。君王乃厭晨歡,樂宵宴;收妙舞,馳清縣;去燭房,即月殿;芳酒登,鳴琴薦。”

黃少天左看右看,忽然拍手道,“這寫的是月亮!”

“沒錯,是南朝謝莊的月賦。”喻文州點頭,又埋頭繼續寫下去。

“若乃涼夜自悽,風篁成韻,親懿莫從,羈孤遞進。聆皋禽之夕聞,聽朔管之秋引。於是弦桐練響,音容選和。徘徊房露,惆悵陽阿,聲林虛籟,淪池滅波。情紆軫其何託?訴皓月而長歌。歌曰:

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

臨風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

歌響未終,餘景就畢;滿堂變容,回徨如失。又稱歌曰:

月既沒兮露欲晞,歲方晏兮無與歸;

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

黃少天接過那張紙,捧起來仔細地讀,看來是有不認識的字眼,微微皺了眉。他反反覆覆唸了許久,才放下問喻文州,“我知道第二段是說他們吹笛奏樂唱歌,可是後面的歌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突然提起一個美人的事?”

喻文州笑,“這首歌是說,與喜歡的人分開了,遠隔千里沒有訊息,只能一起看著同一個月亮。月亮落下去了,希望等好時節到,那人可以回來。”

黃少天眼睛亮起來,“我知道了,蘇東坡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

喻文州思考了一番,搖搖頭說,“還是不一樣吧。蘇軾說的是彼此天各一方,各自照料好自己,這樣月亮好的時候就可以共賞明月,是一種豁達的心境,這裡寫的只是相思之苦。”

黃少天似懂非懂地點了頭,自言自語似的說,“是不是我再長几年,懂得什麼叫相思之苦,便能知道其中區別了。”

喻文州一愣,“也許吧。”

時隔三年喻文州又踏進了這間不大的店鋪,小而狹窄的店堂沒有任何改變,他站在騎樓下面,覺得彷彿這三年都是從指縫間漏走的,只要一下課,黃少天便會在培正路的拐角等他。

他也是有了腳頭癮似的,一下火車就奔著花生巷去。

黃少天在裡面向他招手,“來,今日讓你見識點新鮮的。”

說著就帶他往最裡頭走,嘩地拉開一扇鐵拉門。

眼前是比方才的店堂更昏暗的景象,一臺電扇無力地轉,喻文州只覺得眼前一片金黃。十幾個老老小小的銅匠見黃少天進來,都開口打招呼,“黃少來啦!”“黃少今日有些遲啊!”“怎麼,有朋友來啊?”

黃少天笑著回話,“起晚啦!想帶人過來看看自己還睡過頭,真不好意思。方哥,有什麼給我練手的?”

看起來領頭模樣的一個年輕銅匠站起來,“今日沒什麼要打的,剛結了一筆大單子在外頭,說是中午來取。你閒著便去把那邊架子上的上漆,想玩就自己玩去罷。”

“嘁,還是不肯讓我上手。罷了罷了,文州你跟我過來。”黃少天一努嘴,往角落裡走去,又問,“方哥,我拿些廢料練手,不礙事吧。”

那人笑著允了,說,“你又要弄些什麼新奇玩意。”

黃少天轉向喻文州,“看好了,這塊銅小了些,打不了整個的大銅盆,我做一個小的給你看。”

說畢拿了腳凳坐下,又從工具包裡拿出錘子,先用火鉗夾著把銅片在爐子裡熱了熱,便叮叮噹噹地作業起來。

他全神貫注在手頭的東西上,夏天天熱,屋子裡開了大風扇還是抵不過火爐的溫度。黃少天的鼻尖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沿著下巴脖頸一路滑下來。喻文州想掏出手帕替他去擦,又不忍心打斷。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黃少天,這樣的專注和他躲在草堆裡抓蟋蟀的時候,蹲在河塘邊摸蝦的時候,或者同他一起拿竹竿子打球玩的時候都不一樣。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能做到。

黃少天打了幾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