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不勝唏噓:“一個是撫育他十數年的養母,一個是忠心耿耿的手足,他怎能下得去手?”
“倘若下不去手,聶七就不會擁有今時今日的一切。”太夫人眯起雙眼,長長一嘆:“其實也不能全怪他,任何人坐上這位置,都會患得患失、六親不認。是葉瑩菲自己太過貪心,做了太后還不滿足,總想讓親兒子當皇帝。若換做我是聶七,只會下手更狠,直接斬草除根。”
“話雖如此,他都不顧念半分母子情分嗎?”出岫難以想象葉太后的悲慘下場:“他可以將葉太后終身幽禁,亦或是……”
“你這是婦人之仁!”太夫人沒讓出岫說完,打斷道:“葉瑩菲一生驕傲不願認輸,將她終身幽禁,她必定受不了這侮辱,遲早會自盡!何況她愛子心切,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用自己一命換聶九一命。”
“如此說來,誠王殿下也很危險了!”出岫不禁開始為聶沛瀟感到擔心。
“所以我才說,葉瑩菲死後都不讓我安生。他讓聶九娶我謝家的女兒,便是要將兒子的性命交給我了。”太夫人抬手一抹溼潤的眼角,繼續道:“自從她當了太后,我早料到她不得善終。卻沒想到,她死後還不忘拉我下水。”
太夫人微闔雙目,似在回憶往昔:“她對自己真夠狠……鬥了一輩子,現下我才願意認輸,輸得心服口服。”
想起葉太后為獨子聶沛瀟所做的一切,再比照自己如何對待雲辭,太夫人終是感到慚愧:“她為了聶九,不惜得罪聶七,甚至賠上自己的性命……身為人母,她的確勝我千百倍。”
話到此處,婆媳二人皆是無語凝噎。良久,出岫率先回過神來,輕輕再問:“那誠王怎麼辦?他若知道了真相……”
“他知道真相又如何?該娶的人還得娶,該過的日子還得過。”太夫人眯眼看向出岫:“聶九成了我的侄孫女婿,我若是不管不問,葉瑩菲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得了太夫人這句承諾,出岫稍感放心,此時但聽太夫人又是一嘆:“我這一輩子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夫君死了,兒子死了,媳婦要改嫁,如今連對頭也死了……最後留下一堆金銀死物聲譽名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實在是無趣至極。”
是的,她謝描丹終於後悔了!後悔沒在韶華最盛的時候,與夫君舉案齊眉;後悔沒在愛子失去雙腿時,給予關切;後悔沒在人丁興旺之時,寬厚待人……而如今,好好一個雲府,真的散了!
若能再活一次,她必不會如此!
此時此刻,謝太夫人就像一隻失去了鬥志的野獸,悲傷、萎靡、教人辛酸。出岫看在眼中,更是忍不住出語安慰:“您別胡思亂想,這不還有承兒和怡然嗎?待他們開枝散葉,您這兒就熱鬧起來了,含飴弄曾孫,這日子也不遠了。”
“不遠嗎?”太夫人語中帶了一絲急迫之意:“他二人成婚都快一年了,怡然的肚子始終沒個動靜,真讓人著急。再晚幾年,恐怕我老太婆就看不見了!”
“承兒和怡然才十六歲,都還年輕,您彆著急。”出岫連忙再勸:“再說您身子骨康健硬朗,再活個百八十年都不成問題呢!”
聞言,太夫人終於扯出一絲笑意:“你這張嘴何時變甜了?這可不像你……是跟沈予學的?”
“母親!”出岫立刻兩腮緋紅,正欲開口解釋幾句,卻聽遲媽媽在門外稟道:“太夫人、夫人,侯爺兩口子到了。”
承兒和怡然來了?太夫人看了出岫一眼,朝門外命道:“快讓他們進來。”
出岫也覺得雲承夫妻倆來得正是時候。以太夫人如今這狀況,只有看到他們倆,才能真正覺得安慰些罷。正想著,但見雲承與莊怡然已款款入門,雙雙見禮:“見過祖母,見過母親。”
太夫人與出岫同時點頭回禮,前者迅速恢復如常面色,不見半分悲傷地笑問:“這個時辰,你們倆怎麼過來了?”
雲承也不拐彎抹角,直白地道:“孫兒這不是要去北地收復生意麼?方才找人算了算日子,下月初三最宜啟程。”
“九月初三?”太夫人蹙眉:“會不會太匆忙了?你只有兩天時間準備。”
“來得及。”雲承胸有成竹地笑回:“孫兒早就開始準備了,也與母親擬好了計劃,這兩日只用收拾收拾行囊,時間剛剛好。”
太夫人這才“嗯”了一聲:“知道早做準備,是個好習慣。既然算過吉日,那就不改了。你早去早回,興許還能趕上回來過年。”
九月初三啟程,路上至少耗時一個月。倘若雲承此行一切順利的話,緊趕慢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