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孩子們養得粗糙,早餐都是站在廚房灶臺邊端著碗幾口喝光,一抹嘴就算完了。壞就壞在蔣亦傑貪玩兒,捧著粥碗亂攪和,給他發現有藏著一整顆白白嫩嫩的荷包蛋,自己不捨得吃,獻寶似地送到了蔣庭輝嘴邊:“哥哥吃!”
蔣庭輝抬頭看了眼繼母,什麼話也沒說。他雖然只有十幾歲,已經把自己當成個男人了。是男人當然不會為了少吃了幾口飯菜而耿耿於懷,如果蔣媽媽擺在明面上說,他一定全不在意地全都讓給弟弟。可惜,就是一個小心眼的舉動,將連線在這對非親母子間最後的一扇門給徹底堵死了。
蔣媽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訕訕地沒活找活忙碌著。楊明禮看看大哥的神情,又看看自己碗裡埋在粥底下的雞蛋,瞬間明白過來,原封不定撂下碗筷出了門。他為媽媽的行為感到羞恥。
只有年幼的蔣亦傑什麼都不懂,一心要把好東西都分給大哥。哼哼唧唧非得要大哥先咬上一口,他才在大哥咬過的地方接著咬了同樣大的一口,只有大哥吃了多少,他才肯吃多少。
蔣庭輝沒有老媽,老爸再婚之後又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那對母子身上。看著黏在自己身邊的蔣亦傑,大哥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有小妹一個親人。
只有這個馱在肩膀上長大的小肉球,才是真正屬於他的,才會一心一意對他好,永遠永遠
…
蔣爸爸去世之後的幾年間,兄弟分離,每次賺到錢寄回老家,又輾轉從朋友口中得知弟弟的近況,蔣庭輝都無比滿足。
在他心裡,蔣亦傑是粉嫩嫩的肉圓子,扎著沖天辮,晃盪著小雞雞在廟口街頭大方展覽,蔣亦傑也是天真又頑皮的搗蛋鬼,到處抓鼻涕蟲,看誰不順眼就丟進人家衣領,蔣亦傑還是笑容燦爛、無憂無慮的臭小孩,晃盪著兩條小短腿,坐在樹杈上看他和夥伴們盯著大太陽興致勃勃踢汽水罐
他希望他的“小妹”永遠都是那樣,不會為了生存而委曲求全,不會受到汙染,更不會遭遇危險。
一朝投身江湖,蔣庭輝就成了亡命徒,他要守護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甚至早早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在此之前,他怎麼也想不到,兄弟重逢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方式。從意外見到弟弟走進包廂門口那一刻起,他引以為傲的從容應對就頃刻土崩瓦解了。委屈,失望,憤怒,不解,各種情緒在胸腔裡激烈碰撞著。
這算什麼?當年忍痛離開家,把唯一的親人拱手讓給了他的媽媽和二哥,到底都是為了什麼?
…
“小妹?你怎麼在這?”蔣庭輝壓抑著心頭不斷翻滾的疾風暴雨,聲音怪異到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蔣亦傑暗暗握緊拳頭,穩住陣腳,滿不在乎地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年滿十八週歲進出夜店是法律許可的。”
大哥的臉上看不到明顯怒意,周身卻逐漸散發出暴戾之氣:“你媽媽呢?楊明禮呢?他們到底是怎麼管的你!”
“蔣庭輝,我是個大活人,有手有腳,不是誰家裡的擺設,不需要什麼你管、我管的,這個推給那個!”蔣亦傑把玩著盛滿琥珀色液體的水晶酒杯,前一刻還在輕佻地淺笑著,忽而眼眉一凜,殺氣騰騰。
從多年前開始,他就固執地直呼大哥姓名。沒有賭氣和輕視的意思,只是自欺欺人地希望,抹去了“大哥”這個稱謂,和大哥之間八年的差距就會一同消失不見,自己不再是個小破孩,而是個可以站在大哥身邊與他並肩作戰的真正的男人了。
兄弟倆僵持在原地,目光交鋒各不相讓,一個尖銳凌厲,一個厚重強硬,碰撞之下火花四濺,隱隱瀰漫起硝煙與硫磺的粗暴氣息。
蔣庭輝身後唯一知道兩人關係、也瞭解前因後果的金毛飛按耐不住,出言訓斥道:“丟你老母,全家賤格!蔣小妹你夠了吧?當初是誰恨不得跪在地上哀求我們兄弟不要帶壞她個寶貝仔?現在搞什麼,反咬一口?這些年輝哥沒管過你?你花誰的用誰的,良心餵狗吃啦!”
見自家老大被劈頭蓋臉一通亂罵,王大關生氣了,也分不清眼前影影憧憧哪個是哪個,只管伸出手指亂點一氣,直著舌頭嚷道:“誰、誰是是狗!哪有狗?誰敢在、在我廟廟口街關、關大王面前撒撒撒野!”
龍準似乎聽出了一點頭緒,略顯驚訝地問道:“怎麼,庭輝,你們兩個是”
蔣庭輝眼神裡閃耀著熊熊火光,幾乎就要引爆,他狠狠閉了閉眼,沉默片刻,再開口已經平靜如常:“龍哥,亦傑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蔣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