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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如果他不是皇帝,他們現在可能在秀麗的山河中騎馬狩獵,恩愛無比。至少,不是現在這樣爭鋒相對。

不,沒有做錯!那個時候不是楊妃死,便是他們亡!

天下與感情孰輕孰重?這是她一直逃避的問題。如今,她要他做出抉擇。這個抉擇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才人……”阿元欣喜地拍打著房門,道,“陛下已經收兵了。您,又自由了。”

王萱後來才知,是有個叫孟秀榮的中官為馬元鷙頂了罪。孟秀榮在牢獄中羈押三月,後被貶謫為東都恭陵,守一輩子的陵墓。馬元鷙解釋他是楚國公的心腹,王萱心中有疑。因為仇士良走之前只跟她提過馬元鷙,並未提起這個孟秀榮。

派人去查孟秀榮的底細,他昔日果然追隨過仇士良。她這才稍微釋然。

翌日起早,阿元捧來一串紅繩穿成的銅錢手鍊,笑道:“才人,聽說戴銅錢去晦氣。這不,奴婢這幾日在宮人們手中找齊了四十七枚開元通寶,才人若是不嫌棄,就戴上吧。”

王萱苦澀一笑,把銅錢往手腕上戴了,覺得沉甸甸的。她才六歲那麼大時,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銅錢。現在這些錢在她眼內變成了糞土。進宮之初只是想追求財富,繼而追求地位,然後想過當女皇,又退而求其次想做皇后,結果都未如願。正如仇士良分析的那樣,大唐已經不允許出現第二個女皇。從憲宗皇帝開始,歷經四代皇帝,也都未曾立過皇后,有也是死後追封的。

她一個小小的才人是掀不起波浪的,更何況無子。怎麼辦呢,怎麼辦呢?王萱的眉頭越皺越緊,焦慮不安地翕上雙目。只有在身處黑暗中時,她才能鎮靜下來。黑暗對於她來說,就是最好的精神調劑,是正氣凝神的良藥。

驀然有一個軟軟的東西貼了她的眉間。王萱猛然睜眼,近在眼前的是一雙欣亮的眸子。李峻正坐在她的面前,指尖拂過她的額頭,沿著清麗的臉部輪廓緩緩向下,最終收回了手。

“母親,你遇到煩心事了?”十二歲的少年聲音健康,既奶聲奶氣又低沉厚重。他越長越像紫梅了,挺拔俊俏的鼻樑,長如扇穗的睫毛,嬌俏的嘴唇,還有那兩個甜甜的酒窩。雖然漂亮,但絕對不像那教坊內的男娼妓一樣充斥著濃郁的脂粉氣。俊美中蘊含著“天可汗”後人才擁有的英武剛勁和優雅氣質。

她多麼渴望自己也有個這樣的孩子,但……

“大郎,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現在長大了,不應該總往你父皇的後宮跑。你還記得上次,宰相崔鉉在你父皇面前是怎麼詆譭我倆的嗎?”女人的聲音疲憊不堪,夾雜著一絲不安。

少年撅起小嘴:“結果父皇讓他去陝虢放牛去啦。”說著忍不住往她懷裡一滾,雙手環住了她的脖子,撒嬌起來,“母親,兒想你。”

“沒羞沒躁的!”嘴上這麼說,王萱卻任由他摟著。眼眸望向門外的月季花,心思卻飄得很遠很遠。李峻如此依賴自己,紫梅為人又正直善良,如果立他為太子,自己好歹也有些保障。想著想著便出了神,直到身下傳來一陣嗚咽聲,低頭一看,原來是把李峻摟得太緊,他險些呼吸不過來了。

“大郎,這……是我不對……”她拍了拍他的胸口,李峻的臉憋得通紅,連吸了幾口氣。

“不要緊,母親,再抱著我。”說著撲在她的身上,緊接著在她的粉頸上留下一個生澀的吻。

王萱覺得癢癢的,忍不住呵呵笑起來。二人打鬧了一回,玩累了,王萱把他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悄然退出門外。

一股涼風夾帶著樹葉從天際刮下來,將她那寬大的輕紗裙襬揚起。鵝黃團花羅衫被吹得四處亂舞,邊飾上的金鳳呼之欲出,像是騰空飛躍於蒼穹。九條尾羽長而飄逸,曲伸有致,像支支燃燒的火焰。

她抬手遮住沙塵,逆風而行。阿元取來一件銀泥雲帔,為才人裹上肩頭。想跟上去,卻是被她輕輕一推。

出了大殿,往望仙台而去,她知道他此刻一定在與趙歸真談論道法。馬元鷙正巧從甬道那頭走來,看到王才人,一溜煙兒跑過去。

“才人,嚇死我了,我以為這次必死無疑。陛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把我捉拿審問。若是被嚴刑逼供,才人你也不必擔心。我絕對不會把你招供出來。”馬元鷙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邊說邊緊跟著才人的腳步,“都怪李德裕,他老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之前讓才人你做不成皇后,又屢次在陛下面前汙衊你,說你有……有……仇中尉和魚中尉也是被他給……哎,只要才人你一句話,賤奴必定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