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的。沒有人五人六的教堂廚師陳喬治。哪來的如花美眷王紅菱呢?想到此,正是英格曼神父胸膛捱了一刺刀的當口。陳喬治一出現就被一名日本兵擒住。不管兩位神父怎樣抗議,做證,中佐都命令手下剝去他的衣服。中佐在這個赤裸的中國男青年身上端詳,指著他討飯挨狗咬留在腿上的疤說:“槍傷。”“這是狗咬的。”陳喬治說。英格曼神父說:“他是我十多年前收養的乞兒。”“是啊,神父也可以收養中國戰俘。”“荒謬。”中佐脫下白手套,用食指指尖在陳喬治額上輕輕摸一圈。他是想摸出常年戴軍帽留下的淺槽。但陳喬治誤會他是在挑最好的位置砍他的腦瓜,他本能地往後一縮,頭躲了出去。中佐本來沒摸出所以然,已經懊惱不已,陳喬治這一犟,他“唰”的一下抽出了軍刀。陳喬治雙手抱住腦袋就跑。槍聲響了,他應聲倒下。這時戴教官走了出來。他一手吊在三角巾裡,頭上纏著洗不去血跡的舊繃帶,站在日本兵面前。兩位神父讓一系列突變弄得不知如何反應了。中佐那種會冷笑的字句又出來了。但翻譯只是刻板地說:“神父,美國的中立地帶不再中立了吧?”英格曼神父鎮定地說:“他現在手無寸鐵,當然是無辜百姓。”中佐不理會他,繼續自己的思路:“這裡面一共窩藏了多少中國軍人?”戴教官開口了:“我是私自翻牆進來的,不幹神父的事。你們可以把我帶走了。”“是要我們搜查呢,還是你請你的同伴自己走出來。”中佐透過翻譯問戴教官。英格曼神父此刻走到戴教官面前,對中佐說:“我再警告你一次,這是美國人的地盤,你在美國境內開槍殺人,任意帶走無辜的避難者,後果你承擔不起!”“你知道我們的上級怎樣推卸後果的嗎?他們說:那不過是軍隊中個人的失控之舉,已經對這些個人進行軍法懲處了,實際上沒人追究過這些‘個人之舉’。明白了嗎,神父?戰爭中的失控之舉每秒鐘都在發生。”中佐流暢地說完,又由翻譯乾巴巴地翻譯過去。英格曼神父啞口無言。他知道日軍官方正是這樣抵賴所有罪行的。戴教官說:“神父,對不起,我擅自闖入這裡,給您造成不必要的驚擾。”他舉起右手,在血汙的繃帶邊行了個軍禮。他放下手已明白了,李全有和另外兩名傷員已經摸黑從酒窖裡出來,正貓在陰影裡伺機拼命。他大聲說:“我知道教堂提供庇護,是要負出重要代價的。也可能殃及教堂中其他無辜者,所以,我放棄了最後一搏的打算。”他這話是讓李全有聽的。李全有果然聽懂了,繃緊的全身洩了勁。戴教官是要他懂得,他們賭博式的一拼可能會牽累到四十五個女孩和十幾個窯姐。假如進一步激怒日本人,他們可能把教堂夷平,事後再十分方便地找到口實:他們在教堂中遇到中國軍人的抵抗而不得已把教堂變成了戰鬥地點。這樣犧牲的將不止是神父們,還會把女孩們暴露給日本人。戴教官明白如果運氣好,李全有可能會出奇不意地奪下一兩條槍,但激怒的日本人會幹出什麼,他們已從阿多那多拍回的照片上看到了。他們身為軍人,不能保護女人們,已經夠可悲,還要使她們本來已經危險的處境惡化,便是犯罪。李全有放下了手臂粗的抵門槓。他們走出來,也許還能換得王浦生一線生機。他們慢慢拖著彈傷累累、殘缺不全的身體走了出來。勇猛半生的李全有為自己如此委曲的軍旅結局而流出眼淚。
他們一個架住一個,站在了刺刀前面。英格曼神父說:“凡是解除了武裝的人,就是無辜者。本教堂有權利對他們提供庇護……”中佐打斷他:“那是閣下您的解釋。”“我們可以找國際安全委員會的各國委員來仲裁這件事。要帶走他們,也必須是仲裁之後。”“閣下,我對您已經快沒有耐性了。”中佐說,他對手下士兵一擺頭:“把他們綁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野蠻殘忍的軍隊!”英格曼神父說:“你們已殺了幾十萬南京人,殺人的癮還沒過足嗎?”他見兩個日本兵用繩子把中國傷員綁在一起,繩子勒住一個傷員的槍傷,他剛一掙扭,就捱了一搶託。另一個傷員去護他,馬上捱了若干槍托。“看在上帝的面上……”英格曼神父瘋了似的,撲向日本兵。起居袍裡飛出的雪白鵝絨一路隨著他飄:“請制止你計程車兵……”他剛靠近就被一把刺刀制止了。刀尖再次戲弄地在他臂膀處劃出個裂口。純白的鵝絨瀰漫,英格曼神父周圍下著小雪一般。李全有向中佐衝去。沒等人們反應過來,他雙手已掐在了中佐的脖子上。日本兵不敢開槍,怕傷著中佐,挺著刺刀過來解救。在士兵們的刺刀插入李全有胸口時,中佐的喉嚨幾乎被兩個虎口掐斷。他看著這個不認識的中國軍人的臉變形了,五官全凸突出來,牙齒也一顆不落地暴露在嘴唇之外。這樣一副面譜隨著他手上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