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他抽出一張紙巾,把桌面擦拭乾淨,又把桌牌放了回去。
店裡的女孩不止一次問過他,是誰預定了那張桌子,為什麼一直都沒有來。他只是笑笑,並不回答。即使在咖啡吧裡沒有空座的時候,他也不允許任何顧客佔用那張桌子。
因為,那是為她預定的。
他總覺得,有一天,她還會像初見一般,推開那扇玻璃門,對他嫣然一笑,隨後就點上一杯咖啡,坐在那張桌子前靜靜地看書。
漸漸地,他知道她是圖書館的臨時工,正在學校裡準備研究生入學考試,和他一樣,無父無母,在這個城市裡無依無靠。
沒有什麼能阻擋這樣的兩顆心慢慢靠攏。
在他動盪的前三十幾年中,那段日子是難得的平和時光。他們像那些戀愛中的男女一樣,卑微又甜蜜。在很多時候,他都覺得她像一把利劍,噼開他的外殼,直刺柔軟的內心。她帶他探索、反思,最後瞭解,乃至堅信。
在一次暴風驟雨般的性愛之後,她捧起他汗水淋漓的臉,定定地看著他。
“告訴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只經過了片刻的掙扎‘他就把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聽罷’她把他冷卻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你做得沒錯。你有這個權力一一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無緣無故地傷害另一個人。”他忽然大哭。這麼多年的忍耐、躲藏,像狗一般的只為生存,是不是就為了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是你的神。”
8點之後,店裡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撥客人。他依舊沉浸在回憶中難以自拔,無心招唿他們。端上咖啡和甜點後,就任由他們在店堂裡低聲私語或獨自發呆。他自已則躲在吧檯後面,溲不經心地翻看賬本,間或走到門外吸一支菸。
10點剛過,他就在門外掛起了打烊的牌子,老主顧們都瞭解他的習慣,紛紛識趣地結賬走人。此時,早已在牆角睡著的胖男孩也餓醒過來,哇哇大叫著從扶手椅上爬下來。
他把店堂內的燈一一熄滅,牽著胖男孩只有兩根手指的右手,慢慢走上閣樓。
吃過簡單的晚飯,胖男孩又縮在床鋪上看電視、擺弄玩具,很快就悄無聲息。等他洗好碗筷,收拾停當之後,胖男孩已經歪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他給胖男孩蓋好被子,起身下樓。
開啟一盞小小的頂燈,他在店堂裡四下巡視了一圈,確認所有的門窗都已鎖好之後,慢慢走到吧檯後面,伸手開啟了電腦。
連線網際網路,開啟經常瀏覽的兒個網站和論壇,他一頁頁地翻看著,手中的滑鼠噼啪作響。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些網頁上。因為那張桌子引起的情緒,依舊揮之不去。
他下意識地向東北角望去,那張桌子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裡,只有桌上的白色桌牌隱約可辨,似乎也在默默地回望著他。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這樣!
他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彎下腰,掀起那塊地毯。
地毯下是一扇活板木門。他伸手扣住左側的黃銅把手,用力拉開——一個黑洞洞的方形洞口出現在腳下。
他探腳下去,踩到堅實的木質樓梯後,小心翼翼地側身而下。心中默數到五之後,他伸出左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很快就觸到了電燈開關。
頓時,狹窄的地下室被暖黃色的燈光盈滿。他跳下剩餘兩節臺階,站在地下室裡掃視了一闍。
地下室只有二十幾平方米,天捆、地面以及墒壁都是平整的水泥,四囪―牆邊都擺著鐵質貨架,大大小小的箱子擺放其上,外面罩著厚實的深藍色布簾,看上去整潔有序。他徑直走向地下室北側,搬開貨架之後,一扇鐵門出現在牆壁上。
他從衣袋裡摸出鑰匙,開啟鐵門上的門鎖。鐵門的邊緣都包著一層薄薄的海綿,在無聲的摩擦中,鐵門緩緩開啟。
一股古怪的味道撲面而來。他探進半個身子,伸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很快,這小小的隔間裡也充滿了燈光。
隔間只有十平方米左右,四壁卻是瓷磚鋪就,雖然破舊,看上去卻比外間要講究一些。隔間內陳設簡單,一側的牆角是一張鋼絲床,上面擺著一個長條塑膠工具箱,另一側的地面上則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塊木板。
當初毫不猶豫地盤下這家店,就是看中丫這個小小的私密空間。前任店主毫不避諱地告訴自己,大學城興建之前,這裡是一家足療店。說穿了,就是個賣淫嫖娼的窩點。地面上做足療,價錢談好了,就去地下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