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獸,在生存中學會了警惕、撕咬、權衡利弊和審時度勢。
方木翻了個身,情緒驟然低落下來。無論如何,方木,都覺得自己應當為廖亞凡的境遇承擔一份責任。
我是一個不詳的人。
既然如此,這份責任的形式是叔叔還是丈夫,就沒什麼分別了。
凌晨時分,方木迷迷煳煳的睡著了。朦朧中,方木忽然意識到有人在他的枕邊摸索,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腕。
“哎呀!”那人吃不住痛,叫出聲來,“是我。”
是廖亞凡。
方木一骨碌爬起來,伸手擰亮了檯燈:“你幹什麼?”
廖亞凡沒有回答,只是從枕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點燃,吸了起來。
方木皺皺眉頭,又看看臥室的方向:“別讓趙大姐看到你抽菸。”
“嗯。”廖亞凡低著頭,“所以我來拿你的煙。”
方木的心裡一鬆,廖亞凡不想讓趙大姐不開心,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改變。想了想,他也抽出一根菸,順便替廖亞凡打個掩護。
兩個人默默的相對坐著吞雲吐霧。一根菸吸完,廖亞凡低著頭,慢慢地說道:“我想去周老師的墓地看看。”
“行,我儘量安排。”
“還有……”廖亞凡猶豫了一下,“你是警察——能幫我找個人麼?”
第五章 回憶的灰燼
同樣的黃昏,同樣的街道,同樣的疲憊不堪。
他從拉下一半的捲簾門下彎腰進入,正在嘻嘻哈哈地打電話的女店員看他回來,急忙回過身打招唿:“老闆,你回來了?”
他嗯了一聲,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帆布袋被他隨手扔在桌子上,裡面的金屬鍋碗叮噹作響。
女店員遞給他一杯水,口乾舌燥的他接過來一飲而盡。接著,女店員拿過一個小小的記事本,開始彙報今天的營業情況。他似乎還沒回過神來,那些數字就是一些毫無意義的符號,完全聽不進去。
“老闆?”
他回過頭,女店員已經穿好外套,揹包斜挎在肩上,看來已經做好了下班的準備。他笑笑,揮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
女店員歡快地答應了一聲,一轉眼就跑出了門。
店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此時已是夕陽西垂,店內的一切事物都被掩蓋在沉沉的暗色中,只有咖啡機上的提示燈還在閃爍著,彷彿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他靜靜地坐著,任由自己沉浸在越來越濃重的黑暗中。這是他熟悉的感覺,在她之前,似乎只有這一刻才能讓他感到安全與溫暖。而她所帶來的那一抹亮色,來得太快,消失得太早。
不,不能這麼想。他用力搖頭。
她會回來的。
這是,樓頂忽然傳來啪啦一聲。他一驚,隨即就放鬆下來。搖搖頭,他撐起身子,把卷簾門落下,鎖好,然後晃晃蕩蕩的向樓上走去。
樓上是臥室兼倉庫,牆邊堆著大大小小的盒子,臨窗的位置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廚房,各種炊具雜亂無章的擺放著。
房間南側是一張寬大的地臺,一張床墊放在上面,被褥凌亂。一個小小的胖男孩,歪著頭,靠在床墊上睡的正香。在他的手邊,一個用樂高玩具搭起的“高塔”倒了半邊,剛才的啪啦聲,想必就是從這場“安全事故”中發出的。
他拽過一張毯子,輕輕的蓋在孩子身上。然後,他開啟冰箱,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很簡單,但是食物的香氣很快就在狹窄的空間瀰漫開來。忽然,一隻手扶上了他的後腰。他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是推開,然後轉身,舉起手裡的菜刀。
是那個男孩,他仰面躺在地上,很快的一骨碌爬起來,啊啊叫著往灶臺上爬,對他手裡的菜刀時而不見。
他驚出一身冷汗,如果自己的反應再快半拍,很可能就用菜刀噼下去了。
兩個人的生活,還需要再次慢慢適應。
看著不停的翕動鼻子、徒勞的試圖去抓食物的男孩,他的目光慢慢柔和下來。
“別急,很快就好了。”
當一盤拌著肉醬、蔥花和黃瓜絲的麵條擺在男孩面前的時候,男孩臉上寫滿了狂喜和急不可待。他看也不看旁邊的筷子,直接用手抓起麵條就往嘴裡塞。
那僅有兩根手指的右手,像一個肉滾滾的叉子,吃起面來倒也挺適合。
他看著男孩狼吞虎嚥,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