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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的正是仁兄的這支人馬。仁兄若率之入鄂,江西的力量不要說再打九江、湖口,就是應付長毛,亦感費力了。你不能去,實在要去,次青帶平江勇去吧!”

“滌生,若真的要早日收復武昌,就不能讓次青去。倘若次青敗在石逆之手,反而增加逆賊的氣焰。我還有一個顧慮,不知你想到沒有?”

“你是怕潤芝、鶴人不是石逆的對手?”

“不是。潤芝富有謀略,鶴人亦勇猛善戰,估計石逆亦難輕易取勝。我是想,石逆兵力已到咸寧、蒲圻,他們很可能會再犯湖南。”

羅澤南看到曾國藩手中的茶杯微微動了一下。

“滌生,若石逆再犯湖南,季高、璞山匆忙之間,勢必難以堵住。這批無父無君的匪盜,什麼事幹不出?湘勇這兩年和他們結下了血海深仇,他們會饒得過將士們家中的親人嗎?”

曾國藩心裡打了一個冷顫。石達開進湖南,第一個要攻打的必是荷葉塘,第一批要殺的必是自己的老父稚子,第一批要刨的必是自己的祖墳!

“倘若湖南有個風吹草動,”羅澤南說,“湘勇必定軍心動搖。所以澤南此番入鄂,當分軍兩路,一攻武昌,一扼通城、蒲圻,絕不讓長毛一兵一卒再犯湖南。”

曾國藩想了一下,說:“三千人馬不可再分,要麼集中攻武昌,要麼集中扼鄂南。不過,兵機瞬息萬變,進湖北後再相機行事吧。”

羅澤南連夜趕回義寧。塔齊布死了,羅澤南又要走,曾國藩心裡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一連幾天,心緒不寧。這天午後,人報劉蓉病重,臥床不起,曾國藩聞訊急忙趕到劉蓉的身邊。只見劉蓉閉目躺在床上,面有戚容。曾國藩摸摸劉蓉的額頭,體溫正常,看看室內,陳設整齊。想起前兩天,劉蓉說要告個假,回湘鄉省母的事,曾國藩心裡明白了。塔死羅走,軍機不順,曾國藩幾乎天天要跟劉蓉商量大事,怎麼能走呢?他對老朋友此刻的這種想法很不高興。曾國藩深知劉蓉的為人,遂坐在他的床頭,一邊輕輕地撫摸著劉蓉的臉,一邊以真摯悲愴的聲調說:“梅九,梅九,你可千萬不能走哇,你能甘心讓我當歐陽子嗎?”

一連說了幾遍,劉蓉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掀被坐起,責備道:“滌生,人家心亂如麻,你還有心開玩笑。”

原來,這裡有個典故,除曾、劉二人外,別人都不知道。那還是他們相識不久的時候,二人都自負文章好。曾國藩有次戲言:我倆好比歐陽修與梅堯臣。劉蓉說:那誰是永叔,誰是聖俞?二人都要當歐陽修,不願屈為梅堯臣。最後曾國藩說:歐陽修後死,梅堯臣先亡。以後我們二人,誰後死誰是歐陽修,劉蓉同意。想不到二十年後,曾國藩還記得這個故事,在目前軍機不順的時候,還有這份閒心情。

“孟容,你心思亂,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思比你還亂?這個時候,你能忍心拋下我回湘鄉過逍遙日子嗎?”

劉蓉心軟了,但並不鬆口,說:“你是朝廷重臣,你有責任,我是你的私人朋友,我沒有責任,我想走就走,沒有我,自然繼續有人為你辦事。”

曾國藩心裡想,莫不是劉蓉對至今還是一個候補知府銜有意見,或是對前途失去信心?他說:“你回家省母是大事,我怎能不同意,況且又不是一去不回。只是我不能須臾無你在身旁,今日有難同當,來日有福同享。一聽你要走,我的方寸已亂,想寫首詩送給你,都感到難以成句了。”

“那好吧,你就寫首詩給我吧,若寫得好,我就不走了。”

“你定要回家,我的詩即使寫得好,你也不會說好,如何評判呢?”

劉蓉想了想說:“這好辦,我看後笑了就算好,不笑不算好。”

“說話算數。”

“我什麼時候說過空話?”

曾國藩揹著手在屋裡踱來踱去,一刻鐘後,他走到書案前,揮筆寫了一首詩,遞給劉蓉:“你看吧!”

劉蓉看時,卻是一首寶塔詩,輕聲念道:

“蝦。豆芽。芝麻粑。飯菜不差。爹媽笑哈哈。新媳婦回孃家。親朋圍桌齊坐下。姑爺一見肺都氣炸。眾人不解轉眼齊望他。原來駝背細頸滿臉坑窪。”

劉蓉不動聲色,曾國藩在一旁有點著急,屏住氣,不敢做聲。隔一會兒,只見劉蓉的頭點了兩下,終於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好,笑了,笑了!”曾國藩孩子似的樂了起來。

“滌生,你把你們荷葉塘罵新姑爺的俚語拿來逗我!”

“管他俚語也罷,村言也罷,你笑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