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
她可怕地發現自己對自己仍然無能為力。
她抬起雙眼,目光無助地投向大門。就在這時,她猛然伸出了那隻手,舌尖在手掌心畫圓圈,她的動作越來越快,大學生留給她的觸感越來越真實。他臉上的幾顆青春痘在她眼前一掠而過,像幾張急欲要與世界抗衡的嘴巴。她快要冷卻的身體燃燒起來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看上去如此生機勃勃,如此特立獨行,如此完全不可一世的男人。
她又把手伸向自己的身體,這一次完全與剛才不同,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嶄新的世界,手在復活,身體在復活,靈魂最後也徹底復活了。她必須正視這個世界,正視她的性慾。她不再控制自己具有思想的肉體,她必須高昂著頭看著外面的大千世界。那個爬滿了蛆蟲的世界,那個到處充斥著情慾的世界,那個一心要把她分割成兩半的世界。
大學生像一陣旋風,成了她衝破這個世界的決口。她沉醉於對他的想象之中,在黑暗中驚悸地睜大雙眼,出神地望著窗外。很快,她用護手霜代替了手指……她變成了海洋中一艘不知所措的小船,拖著顫抖的身子在狂風暴雨中顛覆,在顛覆中毀滅。
過後,林夕陽放聲地大笑起來。她的笑聲裡傳達出驚喜,同時她也感到十分害臊。她以前是一個多麼傻計程車兵啊,端著手槍不知道衝向哪裡,她一直沒有掌握好自己的情慾開關,只知道橫衝直撞。現在,她成功地摸索出了這條經驗,這種具象的操作方式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生活前景,比起模糊的沒有目標的盲目衝動,那簡直是世界的兩極。不可觸控的性隱藏在她的身體底下,每個脈搏都在興奮地跳動。她咀嚼著,感受著,呼吸著,欣喜若狂,為此她浪費了一小段生命時光。
陽光很快從視窗逃逸出去。一個倒置的女人臉在視窗生動地開放了。林夕陽在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面前恍恍惚惚地看著自己,她看到了自己一輩子的模樣,這是這個時代賦予她的模樣,它力圖把她顛倒過來。很快她聞到了一股氣息。這種氣味和動物在人體內黴爛的氣味從從容容地穿過“非典”和“禽流感”的亞洲焚屍爐散發出來,合成另外一股世紀氣味。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橫衝直撞,席捲而來,造成了一個時代的毒瘤。
林夕陽衝進洗手間,她翻來覆去地洗下身。她備用了一整套消毒藥水,裡外分明,殺菌力弱的先洗,然後一步步加強。總共有十四種,她按藥力和藥效排好順序,將每種藥水輪番洗滌一遍。直到她渾身上下被一股消毒藥水的刺鼻味道包圍。
這個女人得了性病恐懼怔。
一切大功告成之後,飢餓感洶湧而至。最後,她用香皂又把全身洗了一遍,又洗了洗手。這次,她可以放心大膽地吃一頓五花肉了。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精力,現在,她實在餓得不行了,她必須找到食品來填充她的身體。
林夕陽走出學生宿舍樓,這才發現天已經被她折騰黑了。路燈放射出半死不活的光線,一對倚在電線杆上緊緊擁抱的男女好像沒有明天一樣,差點窒息而死,他們的衣服上到處濺滿了毒汁。黑暗張著一張巨大的嘴巴,像有人佈下了天羅地網。她被四周惶恐不安的眼睛注視著。林夕陽感到自己越來越深地滑入了黑暗的魔掌之中,呼吸跟著急促困難起來。她掉轉過頭來一陣小跑,在樹林裡跑來跑去,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迴響,她死死地抓住路燈的那點微弱光芒,像一隻在拼命逃命的小動物。她橫穿過馬路,搖搖晃晃。她差點回不去了,是學校的保安把她護送回去的。她像個白痴一樣跟在保安後面,眼睛誠惶誠恐,生怕有人從樹林裡冒出來在她屁股上打一針。針管裡面裝著乙肝病毒、嗎啡或者艾滋病病毒,誰知道呢?那些無意中感染病毒沒有幾年活頭而來瘋狂報復社會的人,你得要時刻提防他們。
第十章
學校沒有給這個進修班安排多少課,大部分是基礎課,跟林夕陽幾年前自學的專科課程沒有多少區別。教育機構在多年的利益關係中達成共識,一起把手伸進老百姓的腰包,竭盡所能地把他們腰包裡一點可憐的錢掏出來,然後那些窮學生必須再浪費兩年的生命時光換一張廢紙,儘管這張廢紙將來會使很多人達到晉升目的,大部分人為了晉升都樂意這樣幹,花花綠綠的鈔票是多麼實在啊。保證不用多久,他們就習慣這堆臭烘烘的狗屎啦。
林夕陽所有的抱負一下子成為泡影,她對自己原先懷有的無比崇高的理想感到很可笑。她感到莫大的憤怒。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想捲起鋪蓋走人,但一想到又要一路嘔吐著回到烏堡鎮的閣樓裡,她就渾身緊張得直顫抖。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