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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好的教育,皆可謂飽讀詩書,學養深厚。難道雍正皇帝真的不明白“夕惕朝乾”原本沒有錯誤,他只是想找個岔兒發作而已?只要他是皇帝,就總有龍威大作的理由。

第六輯 中國天天感思節

仁者?君子?凡人

讀書是需要人生經驗的。我早些年捧著一本《論語》,只覺得古奧難懂。直到在人世間棲棲然走過了一程,再重新讀這本書,方才略略參悟了孔門學問的些許玄機。

孔門學問的最高境界是仁。眾弟子多次問仁,但孔子從未對仁下過一個定義,只是教弟子們怎麼去做。勉強換算成現代語彙,就是教弟子們做到真善美。比方說“剛毅木訥,近仁也”。一個人是怎樣便是怎樣,哪怕呆頭呆腦都沒關係,如果刻意地表現,就是“巧言令色

,鮮矣仁”了。子路是孔子的得意弟子,他穿著粗布衣服,同身著華服的貴人們站在一起,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孔子對此大為讚賞,認為這隻有子路才能做得到。我想是他心中有仁,用不著拿外在的東西來文飾。這看似平常,我們大多數人未必做得到。我們在西裝革覆的闊人面前如果捉襟見肘,多半會露出窘態來。

仁的境界不是很容易達到的。孔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他從未說過誰成了仁者。顏回“三月不違仁”,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孔子嘆道:“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千古喟嘆,遺憾無限;物慾之弊,於今為烈。人們難以達仁,不在仁的虛無縹渺,而是人們實在很難逾越聲色犬馬的欲壑。說到底,人總是俗物,很難真正達到仁的境界。世上是否有過真正的仁者,值得懷疑。但人應常懷仁心,所謂“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這便是“為仁由己”的意思,而且“我欲仁,斯仁至矣!”

孔子實在很通達,他知道要求所有人都成仁者,太不現實,於是退而求其次,又教人做君子。君子不一定就是仁者,但對仁應念念不忘。所謂“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這大概是對君子的道德要求吧。孔子的另一位得道高足子夏說,君子“觀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這或許就是君子的外在氣度:看上去莊敬,叫人不敢輕慢;接近他又很溫和,不是拒人千里之外;聽他的言論,則嚴肅認真,使人折服。做到這一點,需要仁的深厚修養,不是我們經常看到的那種裝腔作勢。所以恪守仁道,自成君子。

孔子的學問不是人們誤解的那樣刻板,而是很活泛、很練達的。我們凡人學了,也大有裨益。比如同上司相處,孔子講究平淡為宜。他說:“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這裡教人謹守臣道,不必過於拘禮。可我又常常拿不準這話是否說得有理。現在那些做上司的,惟恐下面不敬,偏要有意擺出股威風來,你越是唯唯諾諾,他越是感覺良好。你想讓上司高興,就不要怕人家背後說你是馬屁精。孔子又告誡人們說:“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也。”但很多耿直的人並不懂得這個道理,他並沒有進入上司身邊的小圈子,卻自以為無私無畏,就直言不諱,結果成了故意同上司過不去的人。須知如今你想討得上司的信任,並不在乎你光明磊落,而是“功夫在詩外”。

許多人生道理需得親歷,甚至以一生的苦難為代價才能悟出,往往單靠讀書是看不破的。可看破了又未必好,到頭來洞明瞭世事精微,卻消磨了英雄氣慨。

說一種歷史邏輯

孟子尊為亞聖,後人沒有不知曉的。而與孟子同時代的大學問家鄒衍就鮮為人知了。還有蘇秦,幸好他有勾連六國、合縱拒秦的事功才讓後人記起,不然也會默默無聞的。可今人哪裡知道,當時吃得開的偏偏是鄒衍、蘇秦之輩,孟子卻是備受冷落。當時諸侯割據,戰爭頻仍,一些學問人便遊說諸侯,爭相兜售自己的學說,以圖濟世救民。最風光的當屬鄒衍。他到梁國,梁惠王親自到郊外迎接;去趙國,平原君側著身子伴行,並用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座位擦乾淨;上燕國,燕昭王不僅恭迎到國界,而且親自替他清掃道路。一個學問人,為何

受到如此高的禮遇?原來鄒衍談的是陰陽玄妙之術,各國君主聽了覺得高深莫測,幾乎把他視若神人。蘇秦講的是攻伐之道,正是諸侯們安邦自保或圖霸天下所需要的。蘇秦受到各國諸侯禮待,居然身佩六國相印。中國歷史上,像鄒衍、蘇秦這麼神氣過的讀書人沒有幾個。

可是孟子就可憐了。那位親自去郊外迎接鄒衍的梁惠王見了孟子,連先生都不願叫,只叫他“叟”:老頭兒,你不遠千里到我這裡來,不知你有什麼辦法為我國謀利?孟子得孔門真傳,怎麼會開口就是利?於是他回答說:為什麼要講利?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