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安排的。因為他說了,看到勞苦大眾得到這麼多就業機會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老爺,你的工程上馬時,他從沒說過一句這樣的話。”
這一番長篇大論不是被咳嗽和喘氣打斷,不過他總算把惦在心裡的事情做了交代,便面朝牆轉過身去,看樣子要睡著了。不一會兒他猛地驚醒過來。
“我知道我痛打過他,打過。可那是因為他在找野雞蛋,我又不知道他是個孤兒。上帝啊,饒恕我吧!”
“他這是想起了大衛·莫頓,那個跛子,當年老來這一帶捕野味,”那女人低聲說。
“唉,他很久以前就過世了——我看有二十年了吧,”老鄉紳答道。
“是啊。當孩子他爺爺說完話這麼昏睡過去後,好像老夢見過去的事兒。他一時半會醒不來的,老爺。你要是不走,還是坐下歇著吧,”她邊說邊進了正屋,用圍裙撣乾淨一張椅子,“他特別關照過我,他睡著時如果你或羅傑先生來看望,一定要叫醒他。羅傑先生說過他今天上午還要來——要是不叫他,他可能會睡一個來鐘頭。”
“可惜我沒同他道個別,我真該同他道個別才是。”
“他就這麼突然睡著了,”那女人說,“不過你實在想道個別的話,老爺,我就叫他醒醒吧。”
那女人說著就要兌現她的話,老鄉紳急忙叫道:“別,別!我會再來一趟,也許明天吧。告訴他我很傷心,我真的心裡不好受。缺什麼一定叫人到莊子上拿!羅傑先生要來,是不?過後他會把他的情況轉告我。真可惜剛才沒同他道個別。”
老鄉紳給了為他牽馬的那個男孩六便士,然後上了馬。他在馬上定定坐了一會兒,望望他面前繁忙進展的工程,又望望他自己半途而廢的排水改造。真是一顆苦藥丸。起初他反對向政府借款,後來妻子勸得他邁出了步子。步子一旦邁出,他能有多自豪就有多自豪,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向進步精神做出的唯一一次讓步。在妻子說了他就聽的日子裡,他仔細地閱讀有關材料,研究工程事項,儘管研究得很緩慢。就算他啥也不會幹,搞農業還是相當在行的。剛開始搞瓦管排水時,他一度是附近地主們的帶頭人。那些日子裡人們老愛說哈姆利老鄉紳三句話不離排水。不論在集市上吃便飯時還是在郡裡進正餐時,大家都生怕引起話頭,教他來一番長篇大論,把他從各種小冊子上讀到的有關排水工程的論述搬來再講一遍。如今他周圍的所有地主都在搞排水工程——都在搞,他的政府貸款利息仍然照付著,而他的工程卻停了,他的瓦管在貶值。這樣考慮事情當然不能寬慰人心,老鄉紳眼看又要同自己的影子吵架——無端發火。他這口惡氣要找個地方出一出,突然想起毀他野物地的事。這事兒他剛聽說不到一刻鐘,氣頭上便朝正在卡姆納老爺家地裡幹活的人走去。就在他快到了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普雷斯頓先生,他也騎著馬,來視察干活的情況。老鄉紳不認得他,但根據他說話的態度和人們分明對他表示出的尊敬,哈姆利先生便明白他是個管事的人。於是他對這位地主代理人說道:“對不起,我看這裡的活計歸你管吧。”
普雷斯頓先生答道:“當然。我管這兒的活,也管別的許多事,有事敬請吩咐。我接替希普尚克斯先生管理我家老爺的地產。我看是哈姆利主人哈姆利先生吧?”
老鄉紳生硬地欠欠身。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受人這般詢問或推測。身份地位相當的可以猜測他是誰,也可以辨認辨認,但是地位在他之下的人只有權力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先生”,除非他自報姓名。這是老鄉紳的禮數法度。
“我是哈姆利家的哈姆利先生。我以為你尚不清楚卡姆納老爺家的地界,所以我要通知你我家的地盤從那邊的池塘前開始——正是你看見地勢高起的那塊地方。”
“這情況我完全掌握,哈姆利先生,”普雷斯頓先生說道,聽人說他對地界尚不清楚有點生氣,“不過可不可以問一下,為什麼這會兒要我注意地界之事?”
老鄉紳一陣一陣地氣往上湧,但他竭力壓住不讓自己發作。這番努力該備受尊敬,因為實在不容易。相貌英俊、衣著講究的地產代理人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中不知有些什麼名堂,惹得老鄉紳生氣,加之普雷斯頓先生騎的是匹高頭大馬,他自個兒騎的卻是匹餵養不好的老矮馬,無意間一比較,那火氣就難得消下去了。
“有人告訴我那邊幹活的年輕人不尊重地界,老是從我家野物地裡拔荊豆生火。”
“這很有可能!”普雷斯頓先生說道,說著一抬眉毛,那態度比說的話更顯得若無其事,“恐怕他們以為那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