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沾染了秋日院中衰敗與西風中的採木枯萎的香乾,搖曳婉轉,扶搖抑揚。
太后斜倚在軟榻上,由著福珈半跪在腳邊用玉槌有節奏地敲著小腿,取過一枚玉搔頭撓了撓,愜意道:“聽得出是什麼曲子麼?”
嬿婉戰戰兢兢地道:“是《驚夢》。”
太后微微一笑,將玉搔頭隨手一撂:“聽說你在跟南府的樂師學唱《牡丹亭》,耳力倒是見長。”
嬿婉低垂著頭,不安道:“臣妾只是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太后瞭然道:“怎麼?不急著見皇帝邀寵,反而閒下心來了?這倒不太像你的性子啊。”
嬿婉面紅耳赤,只得道:“是臣妾無能。”
“你會無能?”太后嗤笑一聲,坐起身來,肅然道:“你都驚了旁人的夢了,填進了舒妃和十阿哥的命了,你還無能?”
嬿婉驚了一身冷汗,立刻揚起身子道:“太后恕罪,臣妾不敢!”
“不敢的事情你不也——做了麼?”太后緩和的語氣,一一道來,“從舒妃突然闖入芳碧叢問起坐胎藥一事,哀家就覺得奇怪。那坐胎藥裡的古怪,皇上知,太醫知,他們卻都不知道哀家也知。舒妃一直矇在鼓裡,突然知道了,自然不會是從咱們嘴裡說出去的。而你偷偷學著舒妃的坐胎藥喝,後來卻突然不喝了,自然是知道了其中的古怪。而舒妃去見皇帝之前只在十阿哥的梓宮前見過你。除了你,還會有誰來告訴她真相?”
嬿婉聽著太后一一道來,恍如五雷轟頂,瑟瑟不已,只喃喃道:“太后,太后”
太后冷笑一聲,撥著小指上的金鏨古云紋米珠圖案壽護甲,慢條斯理道:“只是光一碗坐胎藥,舒妃到底連十阿哥也生了,哪怕是皇帝做過這些事,也是不能作數的了。她也不至於心智迷糊立刻去尋皇帝。除非啊,這碗坐胎藥喝她的喪子之痛有關,她才會禁不住刺激發了狂。所以哀家便疑心了,那碗坐胎藥若是真的損失腎器,那也不會到了孕中才致使舒妃脫髮腎虛,以致傷了十阿哥,坐下了胎裡帶出來的病痛,該早早兒出現些症狀才是。哀家這樣疑心,順藤摸瓜查了下去,終於查出了一些好東西。”她喚道:“福珈,叫令妃瞧瞧。”
福珈答應著起身,從黃楊木屜子裡取出一個小紙包來,放到她跟前,太后道:“令妃,舒妃有孕的時候,你給她吃的東西全在這兒了。哀家不說別的,每一日一包,你自己來哀家宮裡吃下去,哀家便什麼也不說了。”
嬿婉看著那包東西,想要伸手,卻在碰到的一刻如觸電般縮回了手,柔弱香肩隨著她不可控制的啜泣輕輕顫抖,再不敢開啟。
太后的神色陰沉不可捉摸,喝道:“怎麼?敢給別人吃的東西,自己便不敢吃了麼?吃!”
嬿婉彷彿面對強敵的小獸,嚇得站站不能自已,拼命叩首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太后神情一鬆,笑道:“那你自己說吧,到底對舒妃和十阿哥做了什麼?”
嬿婉癱軟在地上,淚流滿面,聲音控制不住似的從喉間發出:“太后明鑑,是臣妾一時糊塗油蒙了心,嫉妒舒妃承恩有孕,在她的飲食中加入會慢慢腎虛脫髮的藥物。臣妾臣妾只是想她容貌稍稍損毀,不再得皇上盛寵,並非有意毒害十阿哥的。”
“那麼,江與彬得皇后囑咐,趕回來為舒妃醫治,卻中途因病耽擱,也是你做的手腳了?”
嬿婉惶惶道:“是。是臣妾買通了驛丞給他們下了腹瀉的藥物,又耽擱延醫問藥的時候,讓他們阻在了半路,不能及時趕回。”
“就算沒了江與彬,愉妃是個心細的,她受皇后之託照拂舒妃,你要讓她分心無暇顧及,必然是要找五阿哥下手了?”
嬿婉只得承認:“也是臣妾收服了五阿哥的乳母,在五阿哥入睡後悄悄掀開衣被讓他受涼,使愉妃忙於照顧親子,無暇顧及舒妃並不十分明顯的抱恙。”
太后長嘆一口氣:“福珈,你聽聽,這樣好的心思謀算,便是當年的烏拉那拉皇后也不能及啊!哀家在深宮裡寂寞了這些年,倒真遇上了一個厲害的人物呢!”
福珈輕聲道:“太后不寂寞了。只是滿宮的嬪妃皇嗣都要折損了。”她說罷,退到一旁,又點亮了幾盞描金蟠枝燭。
天色已然全黑,外頭欲雨未雨的悶風吹得簷下宮燈簌簌搖曳,漾出不安的昏黃光影。
太后的目光冰冷如寒錐:“你有多少本事,敢謀害皇嗣?謀害皇帝的寵妃?”
嬿婉一氣兒說了出來,倒也鎮靜了許多,索性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