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讓桑果在路口看著,自己繞到後門偏僻無人處,往莫府上房的方向跪下,燃了香燭,焚了紙錢。看那嫋嫋青煙升起,一時默默無言,惟有以額觸地,長跪不起。忽聽得耳邊有腳步聲響,以為是桑果來催了,忙忙抹了一把眼淚,才要站起身,便瞧見了身旁不知何時站著兩個勁裝打扮的男子。阿寶腦中“轟”地一聲,慌忙喊:“桑果!桑果!”桑果卻不答應。看這情形,只怕早已凶多吉少了。
阿寶背貼著牆,顫著聲兒問:“兩位大俠這是要劫財還是要劫色?若是要財的話,我這裡倒還有些許銀票,盡數奉與大俠便是,只求大俠放過我姐妹兩個。”
一個身量長些的勁裝男子冷然道:“我們只是奉命來捉拿逃犯而已。”又轉身對他身後的男子道,“捆了。”
阿寶背貼著牆慢慢往路口蹭,一邊道:“大俠莫要弄錯了吧?我姐妹兩個乃是良民,並非逃犯!你們也並非官差打扮,又如何能夠捉拿逃犯?”
那男子便“嘿嘿”笑了兩聲,道:“莫家三小姐果真好見識好膽量,只是忒囉嗦了。”
阿寶心中駭然,還要再辯解時,那兩個男子哪裡容她多話,一個拿了繩索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將她雙手捆在背後,另一個拿了一團破布,待她張口叫嚷時,順勢往她口中一塞。
路口早已停了一輛馬車,車內有人“嗚嗚”出聲,卻是桑果的聲音。阿寶被扔進馬車,桑果果然在內,她也同自己一般,口中塞了布團,兩手被捆。車廂狹窄,兩人在車內像是被疊羅漢一般被疊放在一處,苦不堪言。
桑果死命將頭伸到阿寶面孔前,拿眼恨恨瞪住阿寶,用眼神討伐於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進。
阿寶也拿眼瞪回去,為自己辯解,同時欲將責任推到她身上去: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叫你望個風也望不好,還好意思來說我?
桑果將一對小眼瞪得溜圓:你說的倒是很容易,我如此瘦小,如何敵得過那些會功夫拳腳的臭男人?
阿寶便以嗚嗚聲作答:我錯了我錯了,我早該聽你的話躲到山東去,都是我發混,莫要再瞪我了可好?
一場眉眼官司以桑果這方大勝告終。
馬車不過才駛了半個多時辰,兩個人胸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直至被顛的幾欲暈死過去時,馬車方才停下來,隨即又被人拎到一處屋子內,如同兩個破口袋般往地上一扔,兩人吃痛,齊齊活轉過來。
阿寶趴在地上,吃力地慢慢抬起頭,先看見的一雙薄底雲靴,再往上,便看見一個一身青衫,墨玉束髮的年輕男子。那男子正端坐於一張梨花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叩著,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那男子,阿寶已見過兩回,正是在鴛鴦樓內所見的貴人,牡丹姑娘的入幕之賓。
勁裝男子上前稟道:“將軍,逃犯已帶來。”將兩人按跪倒在那男子腳下,卻單將阿寶口中的布團取出,繩索拿下。
阿寶又驚又嚇又累,只哆哆嗦嗦問:“你、你是誰?你捉拿我作甚?”再抬眼四周看看,屋內僅有桌椅並一個書架,牆上掛著幾柄長劍,也全然不是官府的樣子。
那男子低笑了一聲,低下身子看著她,一字一頓:“莫家阿寶,你聽好了,我是護國將軍周錦延。”
阿寶頭暈了一暈,幸而跪著,兩手撐地,無需再承受摔倒在地的痛楚。
錦延便又笑道:“當初不知怎麼竟叫你逃脫,倒叫你多活了這幾個月。”
阿寶心道,我命休矣。但始終還存有一分僥倖,強辯道:“奴婢全然不知道周公子說些什麼?什麼仇人?什麼逃犯?只怕是誤會一場,求周公子早些將奴婢姐妹兩個放了才好,奴婢亦不會計較周公子濫設私刑。”
錦延又長笑一聲,搖了搖頭,笑嘆:“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寶貨。”
阿寶憤憤道:“我臉上又沒有刻了‘莫阿寶’這三個字,你怎好口口聲聲就咬定我是她呢?”
錦延眼光在牆上陳掛的一把長劍上頓了頓,哼道:“要不我即刻就在你臉上刻下這三個字,你道如何?”
阿寶立即噤聲不言。
他擊了擊掌,吩咐道:“將人帶來。”
轉眼間,便有一個一身僕從打扮的人被帶進來,跪在阿寶身旁。阿寶撇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這人卻是從前莫府看門老張的兒子張有德。
阿寶傻了眼,驚問:“你如何在這裡?”慌忙搖了搖頭,改問,“你是誰?你要作甚?”
錦延問張有德:“你可認得你身旁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