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配著去。我們倆昨兒晚上已經說好了,”然後正色對本來派去的呼吸科主任醫師連少平道,“你敢說你水平比老師高?這時候敢跟老師搶?你老師就是老師,這是制訂診斷和治療標準的重要時候,得我去。回來,繼續教給你們。”
連少平只瞧著自己的博士導師,眼圈微紅,語聲竟是哽咽,“趙老師……您60了,您……您在這兒,我過去,影片把所有的結果傳過來給您討論,您指導就成。”
“胡說八道!”老趙斥道,一如曾經扯了連少平寫的病歷,丟下13樓的窗戶一樣崩著臉,讓連少平立刻站得筆直地垂手聽訓,“我什麼時候有過不看病人,不做望觸扣聽就診斷的時候?這叫醫生嗎?誰教給你們可以這麼做的。60歲?我跟老劉這身體素質,你們比得了嗎?大冬天的,我們穿單衣在學校操場上跑1萬米,跑到了食堂門口看見你們這些比我們小了10多歲的沒出息學生穿著大棉襖哆哆嗦嗦地抱著飯盒去食堂打飯。我們的抵抗力比你們強得多!更別說,我們兒女長大,都有出息,父母也走了。你們還上有老下有小,我看在裡面兒,心思不如我們專注!”
連少平一個沒忍住,居然眼淚淌了下來。他的家庭情況………父親早逝,母親挑磚供了自己和妹妹讀書,自己本來安心就在當地醫院工作,卻因為母親聽見他當時的院長感嘆,說他是個人才,在這小地方,才華不能得到最大施展,於是被母親趕著考北京的博士。在這裡無根無底,努力讀書,母親在家鄉卻已經生了重病而不肯告之,一直是鄰居姑娘盡心照顧,最終他為了心裡物盡的感謝,娶了這個文化不高,心地善良的姑娘。夫妻感情甚好,但是後來他雖然得遇老趙賞識,在臨床科研上頗有建樹,留在北京,妻子卻一直只能幹零碎體力活,孩子出生之後,妻子乾脆就在家帶孩子,他是家庭唯一的經濟支柱。
連少平自己從不對外人說,更不會抱怨,但是唯獨自己的博士生導師,一向讓小大夫提起來嚇得立刻反應性背出病歷書寫要點,呼吸科常見病……的老趙,卻在他尚是博士生時候就十分細心地發現了他的困難,並不對人說,卻不動聲色地給了不少幫助。如今,這一句上有老下有小,雖是拿訓斥的口氣說出,連少平卻如何不知道恩師心思?心裡已經不是感激二字可以形容,嘴巴卻說不出任何,只是拼命搖頭,“不行,這不行。”
“行不行是你做主?看你這個沒出息的德行,我早說過你什麼都好,就是老大不小一條漢子,動不動就哭。10多年前我撕你病歷你忍不住哭,現在10多年後我搶你機會又還是哭!”老趙瞪他一眼,瞧著李波凌遠,“你們兩個,怎麼說?”
李波瞧著劉以強和趙永剛,除了一句‘劉老師,趙老師’居然什麼都說不出,而凌遠,愣了半晌之後,閉了閉眼,竟是退後一步,給他兩個鞠了一躬,只說了一句,
“謝謝兩位老師。”
待他直起身,李波衝他點頭,“我們走了。多少人走,多少人回來。你放心。”
凌遠點頭,直到看他們分別上了三輛載著各種裝置器材的車,才偏了下頭,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溢位的淚。沒想到1分鐘後接到李波電話,
“我雖然上了車,但是一直瞧著你,而且拿手機照了象。你手幹嗎呢?幹嗎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聊?我現在開始擔心讓你去是不是合適……”
“我還打算告訴你,”李波壓低聲音笑道,“周老師讓我交的東西我當然會交給該交給的人。我從來不違背周老師指示。不過,我打算把你的好意通知你替人小的……”
“你瘋了。”凌遠閉眼,“瘋了。滾回來,我換人去。”
“喂,我真不明白你,都要上戰場了,後面的情勢真不知道會怎麼樣,誰知道我們醫院是否真的能擋住了颶風?現在誰又知道颶風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如果你永遠定格在一個‘愛開玩笑愛騙人的朋友’這裡,你說你會不會遺憾?”
在凌遠剛要回話時候,李波卻已經掛了電話。
然而,李波心裡鎮定而平靜的情緒,竟然在第一步踏進急救中心,就已經沉了下去。第一醫院最先到達,李波等把隔離衣口罩眼鏡都帶上之後下車,方院長與其他3個院長等在門口,只穿著簡陋的隔離衣帶著紗口罩,不過數日,方院長頭髮已經全白,彷彿老了20歲,見到李波,再度流淚,反覆只是握著他手說,“早有耳聞,小李能幹,有魄力……我不行,我有罪。我現在只希望還能做點什麼,讓我……唉,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面對老區,更沒法面對小項的家人……昨天我們又走了一個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