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慷慨……恁千般歷歷目前,聲聲在耳,猶似昨天。
“國公。”兩個身裹裘襖、腳踏皮靴的男子踩著深淺不一的雪地足印,自其身後走來。二者中年長之人躬身作揖道,“雪天地滑,方才有兩名兵士不慎跌落,幸無大礙。”
鬢邊白髮隨風拂動,氅衣也飄擺若飛。見溫商堯背身相對,久未置聲,秦時如又勸道:“眼見日薄西山,天寒更甚,國公抱病未愈,還是及早回府的好。此地就交給老臣,老臣對天立誓,定將陛下安然無恙地帶回!”
“秦老將軍所言甚是。”施淳亦躬身道,“卑職也斗膽請國公及早回府,坐鎮京中……”男子囁嚅一番,又咬牙道,“陛下乃九五至尊,定有上天庇護!可倘若……倘若陛下當真遭遇不測……未免朝野生變,朝中事務還得暫由國公主持!”
“麻煩老將軍帶人再去山下仔細搜尋一番,若還無陛下蹤影,便讓侍衛們都散了吧。”一言囑咐於秦時如,溫商堯並未回過眼眸,仍舊目視前方道,“施淳,可有羽徵的訊息?”
“事出當日,大將軍便已倉猝離京。”施淳回話道,“幾日前卑職派人跟隨打探,但聞大將軍揮師一路,將所經之地的名醫、大夫悉數抓入軍中,想必也受傷不輕……”
“你傳我諭令,讓阮辰嗣打點行囊,連夜策馬趕赴軍營。”睫長眸深,他一眼未眨地凝望遠方,聲音聽來好些疲乏,“再讓他替我捎一句話,‘無論何事發生,我們始終是手足至親,若外頭養傷不便,還是回家來吧。’”
二人得令而去,正當施淳走出數步,聽見身後之人相喚,“施淳。”
施淳當即停下腳步,返身相望。卻見溫商堯掉過頭來,於漫天風雪中凝視他的眼眸道,“我是不是揠苗助長,做得太過了?”
施淳稍作一番思索,即躬身笑出,“恕國公此言,卑職不敢苟同。”頓了頓,又說,“依卑職之見,歷經濟南一事,陛下的帝主之氣今宵盛熾昨朝,獨掌乾坤,指日可待!想來陛下已非不堪雨打霜摧的幼苗,又何來‘揠苗助長’一說?人有顰笑,雲有舒捲,日月躔度各有定數。縱然天子亦當恪守天命,只消陛下安然度得此劫,定當自此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公大可寬心。”
“你這張嘴!”溫商堯搖頭笑出一聲,又輕咳幾聲,揮手令其退下。
轉目夜深。雪下得薄,卻也下個不住。宛若鮫綃旋舞,蒙蓋了天地間的一切雜色。
許是秦時如已令侍衛們散去,萬籟俱寂,巒山成空。唯有一個披風及地的男子棄去了平坦山路,投身於雜茂林叢,不曾遺落一處。
“杞昭……你在哪裡?”他本在心頭默唸他的名字,而後竟罔顧臣綱地喊出聲來,“杞昭……杞昭!”
這個男人從未有過如此分明彰顯的情緒,直到聽見身後一個聲音微弱卻堅定地回應了他,“溫……溫商堯……”
渾然難解此刻滿心失而復得的欣喜從何而來,循聲回過眼眸,赫然便看見那個少年立於眼前。
十指血流淋漓,皮開肉綻,指甲業已磨去大半。錦緞袍襖早在攀爬的時候為尖利的山岩扯爛,掩不住遍體的汙穢青紫,亦掩不住衣衫襤褸難以蔽體的窘境。
虯曲于山巖的老松免於他摔個粉身碎骨。從遍體的疼痛中醒來之時,來不及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大表悔意,少年天子便告誡自己萬不可坐以待斃。隱約聽見有人叫著“皇上”,似乎是他忠心耿耿的羽林軍。可喉骨幹澀似裂,竭力張口而無法回應一字。那些雜沓人聲漸漸杳遠,他竟自己追著那聲音從半山腰上爬了上來。
所有的恐慌、疼痛與疲乏,俱在聽見那人喚出自己名字的剎那,消解於無形。
全不在意全身坼裂般的疼,杞昭搖搖晃晃走上前,竟還眼眸炯亮地得意開口,“朕答應要作名存青史的聖主明君,朕還要與你偕老白首,怎可食言……”還未說完,少年身子一晃,即倒了下去——幸而溫商堯及時向前,將他攬進了懷裡。
“朕知道你會來找朕,會來救朕……就如過去那麼多次一般……可朕是男人,朕也當自己救自己……”杞昭帶笑撫摸起溫商堯的臉龐,卻發現這個從來內斂淡漠似一泓靜水的男人已紅了眼眶;他本想將連日來的飢寒苦楚一併傾訴予他,卻恍然被人封住了唇。
他本已氣息奄奄,在這一吻下竟重獲生機。少年天子渾似飢餓經年,用盡全力支起身體向身前的男子靠近,一面狂熱地吮吻他的唇,一面引著他的手指摸向自己的身體。眼眸緊闔,由始至終不敢睜開,但怕一睜眼即會淚流不止,將滿嘴的甘甜化為鹹澀;即會發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