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兩宮——就是太后、皇帝哪,鬧起矛盾來了。
有道是:家雞一打團團轉,野雞不打也是飛。非血親的娘母子要和諧,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事。英宗四歲的時候因為催生,確實在宮裡被太后領養過,但時間太短,到八歲仁宗生了豫王,他就被送回濮王府了。從那以後,他就再沒有進宮,直到再做皇子。此時,兒子已經三十多歲,母后也已五十出頭,要這樣兩個暌違幾十年、已經定型的人,從頭開始培養、習慣原本不存在的母子關係,自然更是難上加難。何況,其間還糾纏著無惡不作的權力關係呢!他們之間要產生矛盾,幾乎完全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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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五十一回(4)
事情是從皇上不大探望太后開始的。剛進宮那會兒,英宗倒是禮數週全,接位之後,就漸漸稀疏了。要是親母子,這不會成為問題。母親會將兒子叫來訓上一頓:“怎麼,小子眼裡沒有娘了?”兒子也會裝瘋賣傻:“兒子不是忙嘛,又不舒服,您老就原諒原諒吧!”話一說到,天大的疙瘩也就解開了。可繼母子之間,就沒那麼簡單了。
先是史志聰們不服氣,在太后跟前抱怨:“太后,不是奴才們說嘴。這平民百姓家裡,都還講究昏定晨省,禮拜如儀,咱們皇家倒不講究了?皇上再大也是兒子,沒有太后,能有皇上嗎?也不要太把咱們慈壽宮不當回事兒了!”
太后照例要訓訓他們:“不要瞎說,皇上不是身體不好嗎?身體好了,他不會這樣的。”可那心裡,究竟有些悲涼!
因為心裡存著芥蒂,見了面,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皇帝身邊的人,個個都是嬌寵慣了的,除了皇上,服過誰?看到非同一般的鼻子眼睛,如何不以鼻子還鼻子、眼睛還眼睛?
轉跟了英宗的藍元震,首先抱了不平:“皇上,老奴有句話憋了好幾天了!慈壽宮裡的人,這幾天氣好像總是不順。就是太后,眉眼之間也不大和善。或許是老奴多心,咱們最好留點兒神!”
英宗雖然病了,心裡並不總是糊塗。想想除了養病,並沒什麼非禮的地方?探望少了,是因為不舒服,自己不是連朝都不上了嗎?太后難道連這一點都不原諒?要是自己的親孃,不要說不會怪罪自己,早沒日沒夜地過來照看我了!那哪兒一樣呢?不過,也許太后並沒有這麼多心,不過是下人們胡亂猜疑罷了?待我稍微鬆快些,還是應該去看她的,畢竟是母后呵!他是沉默慣了的,對於藍元震的話,當然不置可否。
藍元震們,仁宗時就與後宮有些過節,自然要將英宗的沉默當成鼓勵,小話益發說得勤而細了。英宗那血性,也就難免偶一鼓動了,反饋到太后那兒,則又無疑火上加油。
還有兩處聽政呢,英宗再不管事,也會有一樣兩樣主張吧?大臣們先在柔儀殿向英宗討了旨意,跟著再到內東門小殿稟報太后,得的往往卻是完全不同的主張。究竟怎麼辦,大臣們會各取所好。那結果,自然不是中了太后的意,就是中了英宗的意。這一方滿意,另外一方就難得開心了。政見分歧,可不像多了還是少了一兩次問候。它打深處來火,因此也最不能調停。一次兩次之後,雙方都難免勃發真氣了。
太后先受不了了。除了憋氣,又湧起死了丈夫的悲痛與沒有親子的委屈,沒人的時候,竟是淚水漣漣了。
史志聰出火了:“娘娘,根本不需要這樣受委屈!依奴才的主意,叫娘娘立馬心寬氣順!”
太后不說話,只淚眼依稀地看著他。史志聰受到鼓勵,繼續道:“不是先帝與娘娘,皇上現在不過是個團練罷了,有什麼?能立就能廢。廢立不全在娘娘一句話嘛,幹嗎要委屈自己?理由也是現成的。他不孝順;久病在身,沒法兒治理朝政。還有——”
太后怕他越說越離譜,打斷了他:“沒後梢的話且不要說了,去給我倒杯茶來吧!”
兩宮不和的事一傳開,呂誨與司馬光都忙開了。先是上書勸太后,大道理說過,再說親情。比較起來,又是司馬光的親賬算得細密:除了現在的母子關係不談,就夫家這頭說,英宗是先帝堂兄之子,是太后的嫡親堂侄;就孃家那頭說,高皇后是太后胞姐的女兒,英宗乃是太后的嫡親姨侄女婿。親上做親的娘母子,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何況,要說禮數不周,原是因為皇上疾病所致,並非刻意如此呢。
勸英宗,則不外說太后恩重如山,請英宗恪盡孝道了。
司馬光與呂誨都熟悉歷史,說時事,怎麼會不以史為鑑呢?東漢章帝劉炟承繼明帝劉莊,有皇后也有親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