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夕微微仰著頭,眼神有片刻的迷離。她來到古代本來就有些如夢似幻,有那麼一瞬間,她開始分不清這是過去還是現實。
直到君澄擔憂的問了聲“怎麼了”,她才回過神來,拍了拍發燙的臉頰,玩笑道:“沒什麼,許久沒見你了,這不是想著多看你一眼嘛。”
她擺出一如既往的頑劣笑容,而君澄卻心知肚明,這個四面楚歌的光景,誰也笑不出來。
他並不道破,只是淡淡道:“是啊,大概有一月沒見了,你……一切可好?”
“嗯,有大人照拂,一切都好。”衛夕衝他甜甜的笑笑,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自打答應嫁給牧容之後,她便鮮少出府。入鄉隨俗,她快要是牧家的人了,那就不方便再拋頭露面。再加上朝廷混亂,她的身份又特殊,卡上一頂不為人知的公主頭銜。她既要保守這個秘密,又不想留給牧容太多的軟肋,待在府邸不僅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牧家,保護錦衣衛。
夏夜明朗,她的笑和這時節很配。君澄看在眼中,唇畔隨她揚起好看的笑弧,只不過沒她明媚,帶著不易察覺的無奈。他側了側身,讓出過道,“大人在書房,早些歇息。”
衛夕會意的點點頭,從他身畔走過,身上淡淡的水粉味蘊在空氣裡,直入君澄的鼻息,擾的他有些心神悸動。在錦衣衛呼風喚雨這麼多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女子,嬌嬈的,清秀的,卻沒有一個能讓他連身體都變軟的……
默默看了眼她的背影,君澄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勇氣喊住她。她過的很好,有大人保護,他再多說,那必是無忠無義。
短暫的交點過後,兩人分道揚轆。
恍惚間,衛夕又開了腔:“君澄,謝謝你。”
“……為何謝我?”君澄止住步子,並未回頭。
“謝謝你,沒有背棄他。”
軟糯糯的聲音從他身後遠遠飄來,很淡,很柔。君澄怔了怔,薄唇微微一動,幽幽吐出三個字:“應該的。”
沒等她再說些什麼,他輕踏皂靴,踅身朝府外走去。冷寒的繡春刀摩挲著曳撒,發出窸窣的響動,直到感覺看不見衛夕了,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無奈的望了望。
其實她不知道,他不能背棄的不只是牧容。
還有她自己。
第八十六章
夜色愈濃,屋內的燭火照亮窗絹,在上頭勾畫出一個精壯的人影來,只不過跟往常比好似瘦削了幾分。
衛夕停在門前,望了會那身影這才推門而入。幾步遠的地方,牧容正來回踱步,貌似思量著什麼事情,並未察覺到她。
“今日可順利?”她放低了聲調,踏著繡鞋緩步靠近他。
聽聞她的聲音後,牧容這才回過神來,頓時換上了一副輕鬆的笑顏,轉身將她拉進懷裡。他睇下巴吻了吻她的額頭,適才輕輕道:“順利,你且不用擔心了。”
“別騙我了。”衛夕在他胸膛口蹭了蹭,唇畔一嘆,“我來時正巧碰見君澄,他都告訴我了,咱們還沒找找到先皇的遺詔,對不對?”
話音剛落,牧容眼裡的星子忽一黯淡,繼而釋然的嗔怪了一句:“呵,這小子……”
跟他相處了這麼久,衛夕自然是瞭解他不想讓自己擔心,每一次都謊稱朝廷裡一切順利。可風言風語止不住,總有那麼一絲兩絲傳到指揮使府中來,錦衣衛在朝廷裡的地位江河日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呼風喚雨的機構了,這一點,連府中看大門的老管家都知道了。
大勢一去,牧容再牛也難有迴天之術。
心口一下子壓抑起來,她倒是不圖大富大貴,更不圖權勢,可她害怕牧容接受不了虎落平陽的落差。
“夕兒,你怎麼了?”
牧容一聲輕呼喚回了她的思緒,她登時換了一副輕快的笑臉,搖搖頭道:“我騙你的,其實君澄什麼也沒說,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愁眉苦臉的像個倭瓜。”
牧容這才緩過乏來,鳳眼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拿手指彈了彈她的腦門,“好啊你,敢誆本官了。”
“哎呦,大人贖罪!小的知錯了!”衛夕故作吃痛,呲牙咧嘴的告饒。
兩人你掐我我掐你的親暱了一會,這才相擁而立,安靜的望著窗外的穹窿。
身畔是熟悉的幽香,讓人心安。衛夕深吸一口氣,抬起右手摸弄著他的耳垂,聲線暖融融的,跟夏夜的和風混在一起:“親愛的,既然是先皇遺詔,這麼重要的東西鐵定被儲存的很好,咱們難找也是理所當然的,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