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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常故意不叫,考驗我們做兒女的,誰最勤快,誰最與她貼心。

院裡院外都沒母親的影,找不到她,我回到堂屋,在門檻前楞著,有人在我身後叫:“六六。”

我順聲回頭,是大姐,她手扶我家的門。

我早上遇到的老太太說的事是真的,大姐真是回重慶來了。我這麼一走神,就聽見大姐不耐煩地喊:“六六,你耳朵聾了?”

3

大姐用水洗過臉,“啷個家裡一個人也沒有?”她邊問,邊拉開五抽櫃抽屜,取出一把斷了齒的木梳,又找到四姐用的一個小圓鏡。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對著小鏡子梳一頭亂糟糟剛燙過的頭髮。

我半年多未看到她,她沒大變化,臉圓了一點,身子豐腴了一些,眼珠比以前更靈動跳躍。

“爸爸不在家嗎,我不在家,怎麼說沒人?”

“喲,說不得了,”大姐臉上有了笑容說,“麼妹,你書比我讀得多。”

我忘了母親不願拿給我看她的信。我的心思不在上面。“我沒一樣事順心,”大姐說著,接下來她必定又是她那套離婚經,該怎麼辦?

我趕緊接過她的話,說:我知道你早就回來了,何必搞得怪里怪氣的?

她笑著說,她就是不先回這個家。她到以前一起下鄉的朋友家去串門,就是要讓母親曉得了不舒服。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哦,媽呢?啷個不見她?”

她的問題正是我的問題。我說中午母親還在,後來我下樓母親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大姐酸溜溜地說,不管媽,媽準是過河去城中心看二姐,媽心疼二姐,心裡沒有我們這幾個兒女。二姐運氣比我們哪個都好,讀的師範,1969年上山下鄉,師範學校的學生可以不去,免了受當知青的罪。分配時二個有門路的人互鬥,僵持不下,讓她這種本應分到鄉村小學的人拾了個便宜,分到城中心的小學,搖身一變成了城中心人。生了個兒子,又生個兒子,丈夫對她也好。

“餓死了!餓死了!”大姐象帶股氣似地叫,翻鍋碗,開啟碗櫃,發現兩個肉包,一手一個,吃將起來。“好吃,真好吃”。她不到一分鐘就吃完,用手帕擦手。

“麼妹,”大姐突然改了稱呼。“你啷個臉色死人一張,難看得很?”昏黃的燈光下每張臉都一個顏色。畢竟是我大姐,許久不見,照樣能感覺出來。“是不是我一個人把包子吃了,我以為是剩的呢。”

“你真會說話,肉包子會剩?”我說完這話就一聲不吭了。父親和我捨不得吃,母親和我還為這包子吵了一架。大姐在家裡雖排行老大,卻象最校母親說她比家裡哪個孩子都會來事,發“人來瘋”,一點不懂事。

大姐可能是對的,母親到二姐那兒去了。二姐性格溫柔,做家裡事做教師都細心認真,對母親算得上孝順,即使和母親扯皮,也是氣在心頭,不會象我們這三個姐妹那麼頂嘴對吵。二姐已經不住在家裡,她不時過來看父母,母親有時也過江去看她。今天,母親不留在家裡,就是有意冷淡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朝大姐聲音很高地喊道。本來這句話是準備對母親嚷出來的。“媽媽都忘了,她從來都是故意的!”

“哎呀,怎個不早說?”大姐最會裝巧賣乖。“麼妹,你該早點說嘛。這包子肯定是你過生日的。”她不笨,甚至給母親說起好話來:“媽不是忘了,不準那麼想。媽可能記錯日子了,嗯,她記陰曆。”

“不管陰曆陽曆,她就是故意忘的。”我嘴上這麼說,心裡想你們記得也會一樣待我。生日不生日,反正我無所謂,象母親說的,讓我活著就不錯了。

“大姐給你賠小心。來,我給你梳個頭發,換一種扎法。你看我的頭燙得還行吧,不象街上那些小卷卷刨花頭,也不象那種小縣份土裡土氣的。跟你說吧,是大姐我自己燙的。”

她不管我同意不,就關掉燈,把我拉到堂屋,讓我坐在一個小板凳上。堂屋光線好多了。對門鄰居程光頭的老母親坐在她家門前,背靠牆,眼睛咪著。

“大姑娘了,要愛漂亮。來,頭仰起,梳個獨辮子,兩邊亂髮往後攏,讓頭頸和耳朵露出,讓你左臉邊的痣現出來。臉上有顆痣,吉星高照,惡運全消,不會象你大姐這麼命苦。”

她從我身後走到我面前,看看,讓我坐著不要動。

一分鐘左右,她從屋裡回到堂屋,把我長短不一的劉海梳了梳,剪齊。又把小圓鏡遞過來。我朝自己舉起鏡子,站了起來。鏡子裡的我兩根辮子已變成一根,這麼一來,真有不少變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