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掃過另一束擺放在墓碑下的鮮花,嘴角微微揚起笑容,“看來那個老傢伙在離開前,來過墓園看自己兒子。”
那個老傢伙,自然是夏擎。
朱青對愣站既無祭拜,也無追悼的夏羽,對他舉止,並不感到意外,相反,她很是理解,道:“阿羽,是不是很陌生啊?”
臉上不由地泛起苦笑。
“父母什麼的,從記事起就沒見過,聲音、容貌什麼的,通通沒有,他們在你眼裡可能是比路人還要扁平化的角色,就像是紙片人吧。”她輕聲說。
老頭子很犟,從未跟夏羽講過往事,甚至,連兒子和媳婦的照片他都不曾存有一張。
估計在老頭子想來,那種讓人心腸變軟的東西,就不該有吧。
“我這裡有幾張照片……”
朱青正要翻自己隨身帶來的包包,誰知咚的一聲輕響,在側表情呆滯了幾分鐘的少年,緩緩跪坐在墓園過道上,因為下雨,地板不免溼滑和冰涼,朱青誒了一聲,“我這裡有墊紙,你拿去墊一墊。”
“不用了。”
比平時更為沉靜的聲音。
少年跪坐下來,雙掌合十,像是神像下的祈求者,側臉予人一股認真和虔誠。
虔誠?
沒錯,彷彿在祈拜信仰,而非追悼亡故的父母。
朱青怔住了。
“走吧。”片刻,少年睜眼並起身。
“嗯……”朱青應聲。
就如天上飄灑的雨滴,悄無聲息,兩人來時輕悄悄,去時腳步也放輕了,好像怕打擾到這裡的沉眠者們。
路過一塊比較大的墓地。
這塊墓地顯然早早被某富貴人家買下,四周有圍欄隔離,一場葬禮正在裡面無聲進行著,園內可見一叢叢黑色雨傘。今早夏羽、朱青來時,就有碰到參加葬禮的人們。
此時葬禮結束了,低聲抽抽噎噎的家屬,被送上一輛黑色汽車。
幾名穿黑色西裝、面容悲慼的青年,送走車子後,停在墓園外不知所措。
“師父……真的走了?”
“是走了。”
“那飄香樓怎麼辦!廚房沒有師父肯定不行的!”
“為什麼師父要答應那樣殘酷的食戟啊,奪人性命的食戟,是落後、愚昧、黑暗的,早就被官方禁止了,為什麼師父要去赴會!”
一名青年感覺天都塌了,跪倒在地,掩面失聲哭泣。
對於這些學徒、弟子而言,派系傳承中,最為頂層那張椅子破碎消失,那麼他們的世界,也將分崩離析。
毫無疑問。
不管什麼餐廳酒樓,失去頭牌的廚師,末落是可預見的!
夏羽走過,對幾名發呆的青年投以一瞥。
在墓園外上車。
朱青收起黑色雨傘,替夏羽以及自己拍去肩頭沾染的水珠,徑直坐上了駕駛位,插鑰匙,一個打火,汽車就有了細微的引擎震動。
“去哪?直接回老宅?”黑亮清澈的眸子映在後視鏡中。
夏羽若有所思,沒回答,過一會方抬頭笑笑,道:“青姨,我父母也是那樣亡故的嗎?”
“……嗯?”
朱青柳眉皺了皺,“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心一跳。
誰知夏羽沒去深究,繼續笑道:“我啊,剛剛其實是在祈拜神聖的食戟法則。”
“有輸有贏。”
“有生有死。”
“在那樣的賭桌上,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說著,夏羽輕輕垂低眼簾,“而就算不幸敗亡,也是實力不濟的緣故。我想那些死者,只會帶著遺憾和不甘心離開,而不是怨恨和憤怒。”
朱青張張嘴,“阿羽,生死食戟早就被明令禁止了的!”
“我知道,只是一種比喻的說法……再且,明令禁止,就真的禁止了嗎?總有光明不及的黑暗角落。”夏羽笑笑,摸了摸心口,之前在墓園見墓碑的悸動,猶存心中,他眼眸忽地深邃起來,有讓朱青心顫的一絲異色,“不過,規則是規則,押注了就要玩得起。死者就此逝去,並不意味著他的後人和傳承人能夠安然接受,世間之事往往就是如此迴圈往復啊!”
他突然停口,“去蘭氏!”
“蘭氏?”
“蜀地還有哪個蘭氏?”夏羽好笑,“我們去拜會一下蘭鳳賢那個老妖怪,我有事情要拜託他!”
朱青好歹從微微恍惚的狀態,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