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坐起,回身望他熟睡模樣,忽地想起後蜀時期,蜀國主殘暴,有宮妃趁其熟睡,以枕悶殺一事。
但到底只是一想,先不說她身後有阿碧、有虞氏,如此殺他,她也將身死,此世如此終局,與他同歸於盡,到底是便宜了他。且明帝於她系禽獸,於天下,確是明君,若無他二十多年前力挽狂瀾,只怕現今天下諸侯割立、烽火連連,若無他登基以來勵精圖治、文治天下、武拓疆土,如今大周也不會如此盛世風流,若他貿然身死,太子倉促繼位,必將內耗於諸王世家的爭鬥中,其文治武功,應遠不如他,天下未來,也難預料。
思及太子,蘇蘇又憶起前世太子及端、康二王『逼』宮謀反、事敗被誅一事。其實關於此事,前世身為懷王妃的她,亦知之不詳。皇室便是如此,許多事情隱秘不詳,涉及權力之事,更是如此,況那時蕭玦護她極好,許多汙髒可怖之事,並不說與她聽,她只大概知道,太子及端、康二王,於東宮私蓄兵甲、豢養武士,進行『逼』宮,然陛下似早已探知東宮異動,隱而不發似要給太子回頭之機,當太子毅然『逼』宮、走上不歸路之時,承乾宮等待他們三兄弟的,是必死無疑的黃泉醉。
但今生,前世『逼』宮時間已過,太子仍安安分分做著未來的儲君,端、康二王,也依舊依附於他,不知此世,『逼』宮謀反之事,是否還會上演…………
蘇蘇一壁思緒搖散,一壁打簾出去,見外間,阿碧伏在桌邊睡著,手邊的貓兒也困得在打盹兒,道是夏困綿綿,挨桌坐了,輕搖團扇為阿碧扇了會風,見她睡得香甜,待醒來時,怕是壓得那半張臉都要通紅,微微笑了笑,又隔窗望了望殿外日頭,見時有浮雲蔽日,便離了這令人憋悶的所在,向外走去。
她一動身,侯在簾外的長生,便領著七八個宮女內侍跟上,蘇蘇膩煩,命他們離得遠些,於是侍從們便遠遠跟著,留她一人在前清靜閒走。
午憩時分,為一日最熱之時,慣來愛逛園林、交遊宴飲的妃嬪公主等,俱不見身影,蘇蘇沿著水畔,撿著陰涼樹蔭走,眼角餘光處,那一抹青『色』身影,總是不遠不近地跟著,無聊閒問:“你是哪裡人?”
那青影略略近前,“回娘娘,奴婢宛州洛水人。”
這倒令蘇蘇微停了腳步,看了他一眼,想起曹方那幫內侍弟子,都叫長和、長吉云云,便道:“長生這名,可是你師父取的?”
青衣內侍卻恭敬道:“長生是奴婢本名。”
蘇蘇笑了一笑,“你師父怕不是因這名字,順手收了你罷。”
長生亦笑,“得遇師父,是奴婢福澤。”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水畔蓮香送爽中,蘇蘇輕『吟』詩句,道,“好名字。”
長生卻道:“青蓮居士自嘆之句,奴婢不敢當。”
蘇蘇見他有意顯『露』才學,微凝了眸子,緩漫望了他一眼,搖著羅扇問:“此詩上下八百餘字,何句最佳?”
長生道:“若論佳句,自是‘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飾’一句流傳最廣,但奴婢,卻更喜‘天地賭一擲’。”
蘇蘇笑著向前,“皇宮嚴禁內侍宮女私下聚賭,長生公公怎喜‘擲賭’之詞,可莫走錯了路。”
長生微笑跟上,正欲接話時,忽聽嬤嬤宮女急切呼聲,“小王爺!小王爺!!”
蘇蘇聞聲看去,那幾個嬤嬤宮女見是宸妃娘娘,忙跪下叩拜,蘇蘇問出了何事,為首的嬤嬤急道:“小王爺不肯午睡,非要出來放紙鳶,奴婢們便也陪著,可不知怎的,這麼多人看著,竟沒能陪住小王爺,現下也不知他跑哪兒去了,可把奴婢們急壞了!”
嬤嬤們因為慌張,話都說不清楚,蘇蘇剛想問是哪位王爺的孩子,一旁長生,就已察她心意,替她開了口,“嬤嬤說的哪位王爺的公子?”
嬤嬤道:“奴婢們侍奉楚王、楚王妃。”
楚王?
蘇蘇暗想,那這孩子,不就是前世謝允之所扶持的宣帝蕭照?!
她見嬤嬤們各個急得滿頭大汗,吩咐跟隨她的宮女內侍皆散開幫著尋找,宮侍們卻不敢離她左右,悄看長生,見長生略一揮手,方四散尋找小楚王去了。
蘇蘇一邊在園中走著幫著找人,一邊搖扇笑道:“你師父是陛下身邊第一人,還有什麼不足麼?”
長生唇際銜著清徐的笑意,“師父既是第一人,弟子自然只能是人下人,何況,師父弟子眾多。”
蘇蘇望向這個自洛水養出的清秀內侍,微微笑道:“你尚可驅使宮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