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綺容回了煙波館,等至入夜等不來王爺, 自無聲用了晚膳, 又看書許久, 王爺仍未歸來, 將要沐浴更衣時, 忽聽館外『騷』動, 步出房門一看, 果然是王爺回來了,被賀寒半扶著,似是飲了不少酒。
雲綺容忙與佩雲等迎上,扶了王爺入館, 擰了熱『毛』巾就要擦拭。
王爺卻像是未深醉,抬手將熱『毛』巾推開, 悶首坐在榻邊, 啞聲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
雲綺容與佩雲、賀寒等對視了一眼, 離了房間, 問賀寒殿下晚上在何處用膳, 賀寒道殿下與朝中幾位大人宴飲, 宴中多喝了幾杯,雲綺容默然片刻,仍是吩咐準備了一碗醒酒湯,回房端至王爺身前。
王爺仍如她走前那般,頹然坐在榻邊,躬著身子埋首雙掌之中, 就像一個失意的大孩子般,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一雙幽亮泛紅的眼。
雲綺容趕在王爺開口推拒前,將醒酒湯放到王爺手中,笑問:殿下,我這般好看嗎?”
自從前與雲綺容挑明心意後,雲綺容再未在他面前如此,蕭玦一怔,不知她何意,雲綺容又道:“今日我赴宮宴時,不慎將茶水灑落在身上,被娘娘瞧見,帶我換了衣裳,又重描眉畫妝。”
蕭玦捧碗的手一僵,自是知道雲綺容口中的“娘娘”是誰,他前所未有地認真凝視了雲綺容半晌,嗓音低澀道:“她好嗎?”
雲綺容緩聲道:“我瞧著……像是還好…………”又道,“後來陛下來了,說…………”
雲綺容見她提到“陛下”二字,王爺的手便一緊,如有青筋勒出,但不過片刻,又平緩下來,問:“他說什麼?”
“…………陛下說讓我常去陪陪娘娘…………”
蕭玦沉默片刻,道:“那你便常去吧,我瞧她與你相契,比她兩位堂姐更甚,宮裡那種地方,步步暗流,算計苟且,人心隔肚皮,也缺說知心話的人,你去陪陪她。”
雲綺容“嗯”了一聲,道:“殿下,將醒酒湯喝了吧,快涼了”,怕他不喝,又加了一句,“我是按娘娘從前教的法子熬的,味道想來應是一樣的。”
蕭玦聞著醒酒湯的酸甜氣息,心中卻是澀苦無比,啞聲半晌,問:“…………她……可有提起我?”
雲綺容輕輕搖頭,蕭玦沉默良久,終是舉碗一飲而盡。
第二日晨起,明帝竟真將她撈出軟衾,按坐在鏡前,要為她畫眉。
但,那雙擅畫山水美人的手,持著眉筆,卻始終不得其法,蘇蘇忍耐著看明帝下手不知輕重,愈畫愈濃,又如修補匠般,四下添添補補,最後實在受不了,道:“醜死了。”
伺候在旁的曹方與宮女內侍們,聞言皆微低了頭,明帝一壁親擰了玫瑰水帕子,為蘇蘇淨面,拭去他那“畫作”,一壁笑著給自己找臺階下,“蘇卿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翠,故而朕總是畫不好。”
原等著明帝發怒的曹方及宮女內侍們,紛紛垂首忍著笑意,蘇蘇對明帝的“厚顏”,一向是服氣的,也懶得理他,自拈眉筆,對鏡淡掃幾下,未施脂粉,如此素顏綰髮起身,去換裙裳。
明帝正挨坐窗榻几旁,等她用早膳,見她走來,雙目一亮,笑『吟』道:“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蘇蘇也不接話,端了碧梗荷葉粥,就著幾樣小菜,一勺勺慢慢喝著。明帝用的比她快,卻仍坐在一旁,看她慢慢用完,又看著她將早上的『藥』喝完,方起駕上朝。
所謂起駕,也不過步行至清晏正殿,蘇蘇如常在內殿,又閒聽了一兩個時辰朝政,及後又伴明帝批閱奏摺,用了午膳,被他擁在碧紗櫥內小憩。
蘇蘇覺這一日日千篇一律,如死水般僵滯熬煎著,明帝卻覺從前尋常無趣之事,如今有蘇蘇相伴,做來都已不同,心中湧溢著從前未有的充實歡喜,終日如暖風融融,悠愜暢快,浮生幾近圓滿,只缺一人之心。
他輕嗅著她頸間的幽香,道:“過段時日,就是朕的壽辰,可想好送朕什麼賀壽禮了?”
蘇蘇淡道:“陛下坐擁江山,天下皆是陛下囊中之物,又有何物可贈?!”
明帝攏她在懷,“你知道朕最想要什麼。”
蘇蘇望著御榻數尺之外的鎏金香鼎,微熱的龍涎香氣,撞上風扇送著的冰甕涼氣,滯沉在涼涼的湘妃竹簾之內,只覺愈發憋悶,呼吸不繼,加之身後那人灼熱的氣息,不時噴在她頸側,心裡更是不豫,只按耐著不動,身後人便也當她睡了,漸停了動作,慢慢睡去。
蘇蘇離了明帝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