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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小意溫存就是不松這個口,那聰明的便想著走一走蘇姨娘的路子,捎節禮回去的時候能順帶提一句,也給紀氏做鞋子衣裳,只那頭收了東西,半個字兒也沒回。這裡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歲,送來的時候正是花開好時節,眼看著顏連章不行了,主母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又沒個一子半女傍身,怎麼不哭。有那心思活的已經求起蘇姨娘來,拔了頭上的金釵擼了手上的玉釧兒送到她跟前:&ldo;姐姐,咱們比不得你,你是有兒有女的人,太太那裡總好靠著兒子女兒活下半輩子,咱們這樣的還守什麼?&rdo;這一說就淌淚,團團圍住了蘇姨娘:&ldo;姐姐求一求老爺去,不是不替他戴孝,可他也該給我們幾個姐妹一條活路走才是。&rdo;蘇姨娘抱了女兒看著她們且哭且求,再給顏連章喂粥時,便提了一句:&ldo;老爺可想過,怎麼安置妹妹們?&rdo;顏連章臉色不好,眼睛卻並不混濁,把眼兒一抬,冷笑一聲,推了粥碗不吃:&ldo;有誰想走的,一併發賣了出去罷,也算我給她們一條活路了。&rdo;蘇姨娘松得口氣兒,她是知道究竟的,顏連章這病來的古怪,先時停船不動,他也不過有些咳嗽,跟著又說洩肚,再沒到躺在c黃上起不來的地步,她日日侍候著,也沒見他身上有重病之人有的死氣,反倒神志清明,說話也有條理,哪一點也不像挨不過去的模樣。她既得了吩咐,便回去問一回,那些個通房,有一多半兒是門子裡呆過的,平素連蘇姨娘都瞧不上她們的作派,這會兒一個個都急著出去,這麼一賣,船上除了蘇姨娘,就只留下一個來。顏麗章備得些白帆白紙,等到三月過一半兒,顏連章還只吊著那一口氣兒,既不死也不活,他藉機在船上轉了一圈,知道後艙並沒有多少東西,倒勸著顏連章回去,總歸已經得了一注錢了,是顏連章交給他,叫他辦白事用的東西的。&ldo;落葉歸根,在這船上總歸不好。&rdo;顏麗章說著這話,便吩咐了開船,張滿了帆,急往金陵趕去,到了地方把人抬著回去,那些個白布也都一路帶回家去。紀氏早早接著信兒,帶了女兒們立在門邊等著,眼見顏連章支撐不起,抬到房中,握了他的手掉淚:&ldo;老爺,可還有甚個吩咐?&rdo;☆、 白粥顏連章一日一碗白粥都吃不下去,又受了這一路顛簸,此時眼皮都抬不起來,耷拉著將開未開,拿手指頭摩挲一回紀氏的手。當著一屋子人的面,他也不好開口,肚裡原有許多話說,兒女卻都挨著跪在地下,倒似他是真個生了重病,要死了一般。紀氏同他總也有過十來年的夫妻情份,後頭漸漸離心離德,可顏連章對她到底算得是好的,此時見著他臉色青白,瘦得一把骨頭,指節都凸了起來,眼晴下面腫起來,一付不久於人世的模樣,拿袖子掩了臉,哀聲哭起來。她這一哭,地下跪著的女兒兒子一個個都跟著哭起來,明沅來的時候沒預備,不意顏連章竟真的要死了,若是紀氏重病,她必然哀傷,可對著顏連章實沒多少感情,只這會兒見大家都哭,也拿袖子掩了臉,手藏到袖裡,狠狠掐自個兒一把,眼眶裡頭盈了淚。紀氏哭得會子,便叫了官哥兒灃哥兒過來,拉了顏連章的手:&ldo;老爺可有話要留?官哥兒灃哥兒都在呢。&rdo;她一面說一面把官哥兒推過去,顏連章卻只看著兒子動動眼皮,一個字兒也沒吐露出來。一屋子人跪著也不是辦法,紀氏看著顏連章闔上了眼兒,便把人都清了出去,開了匣子把參片兒給他含在口裡,能拖得一日是一日。明洛惶惶然,哭是哭著,可多少為著顏連章也說不上來,她想著趕緊去給張姨娘報信,紅著眼眶看一眼明沅,只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要點頭還是要搖頭,匆忙忙往待月閣去了。明沅腳步一頓,裙邊伸出一隻小手來,一把攥住她裙邊掛的玉環,抬了頭看她,明沅一低頭,止不住露出一點笑意來,原是明漪跟在她身後,軟乎乎的手勾了她,見她看過來低聲叫她:&ldo;姐姐。&rdo;明沅彎了腰把她抱起來,她這麼小的人,船上等著這許多時候不動,進家門的時候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蘇姨娘怕藥味兒把女兒給燻壞了,自家替顏連章侍疾,就怕一眼看顧不著,女兒有個親失,乾脆不許她出門。進門歇得會兒就往上房來,她倒知道哪個是她姐姐,帶她來的丫頭指一指,她就乖乖挨著跪到明沅身邊,大家一道哭的時候,數她哭的最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