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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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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初見時那個風采翩然的荀公達哪裡去了?

之前的擔心,焦慮,乃至絕望,現在都變成生生的心疼。曹操的目光深不可見底,慢慢地親著荀攸的額角:“公達,少想點軍務,趕快把身體養好,這是命令……聽話……”

聽著曹操沉甸甸的語氣,荀攸怔忡一刻,苦笑:“丞相,你難道是因為我……”

難道是因為他,才退兵的?開玩笑吧……他一定是做夢吧?

可是對上曹操的目光,荀攸從裡面看到了再確切不過的真實。

“天下什麼時候都可以打,烏桓什麼時候都可以平。”曹操語氣回覆了沉穩自信,像是陳述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實,“但是若沒了你,就再也沒機會挽回了。”

要,要不要這麼深情的表白啊?

荀攸被這句話壓得半天無話可說,叫了一聲:“丞相……”

“休息吧。神醫華佗已由許都來此,沒幾天就能遇上了。”曹操把他放平在床上,注視一刻,忽然正色嘆道:“我沒允許,不能輕易說死。公達,我可要罰你。”

荀攸微笑:“是……聽憑丞相降罪。”

“這時候倒又老實了?”曹操拍了拍他手背。“罰你病好之後與我再徵烏桓,南取襄陽,跨江擊孫權,雪域擒馬超。”

北征烏桓,南取襄陽,東破孫權,西擒馬超。

真的可以麼,如果熬過這一關,他真可以與曹操踏遍山河,一統天下?以為已經失去的夢想,竟可以再度握回手中?

荀攸合上眼,再睜開,眸光清澈:“是,屬下領罰。”

接下來的幾天,荀攸時昏時醒,雖然病情沒有明顯好轉,但也沒有再惡化,就這樣一直拖著。

清醒的時候就會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天命的緊箍咒,莫非已經不套在他頭上了?

從侍從們隻言片語之間,他也零星知道了當日的情景。本以為是張遼給曹操通報他的病情,曹操才趕回來的。但聽那些人說,曹操竟是行軍到一半便突然回軍,放棄了原本奇襲柳城的計劃。

當時對曹操的這個舉動,大部分下屬都不能理解,然而曹操態度堅決,他們沒人能觸曹操的黴頭,只得一肚子疑惑地跟著他倍道兼程趕回來。

曹操趕回南皮,只與張遼是前後腳,荀攸已經性命垂危,曹操大釋出告尋找醫術高明的大夫,又寫信回許都,急召神醫華佗。

為了讓華佗早一日到來,他乾脆帶荀攸拔營啟程,日夜兼程趕往許都。

為什麼?為什麼曹操會突然撤軍?

荀攸想不出答案,或者說是答案明明擺在那裡,只是不敢相信。——曹操是為了他,放棄了平定烏桓的計劃。

曹操經常會來他的車裡,一呆就是一下午,大多數時候喂藥喂水都是曹操親自動手,吃東西也是一樣,逼著也要他吃下去。曹操泡在這車裡的時間太長,荀攸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有多少人覺得此舉異常,會有多少人在懷疑他們的關係了。

不過那又怎樣呢。事到如今已經完全不必在乎了。

有一天大夢醒來,天色已是昏黑,曹操不在,大約是有事去處理了。

安靜的車廂裡,一聲不聞。荀攸發著呆,消化著剛才夢中的情景。

剛才夢中,恍惚憶起多年前在潁川的情景。他曾與戲志才和辛評一會,這兩人都通天象,閒來無事在一起聊天,說些玄乎又玄的臺詞。

“既然天命恆定,你為何又說天命可以更改?”辛評席地而坐,坐得端端正正,問道。

戲志才悠然晃著手頭的扇子,笑道:“天地萬物都有規則,但‘規則’這個東西,總是用來打破的。”

“唔,要如何做?”

“誰知道呢,天堂地獄,也許只是一念之間。”

辛評冷笑一聲,不以為然。荀攸在旁聽著,只是不語。

戲志才轉目對荀攸道:“聽說君曾得一物,名曰銅雀?或許它是改變這世界的契機。”

“但最終結果如何,在天命,在人為,在一心一念之間。”

……

荀攸呆呆地看向窗外。軍隊正在趁夜行軍,火把明耀,照亮人們的面孔。這支隊伍原本有機會踏平北地,卻因為他而撤兵南歸。

因為曹操的那個突如其來的決定,所以所謂的天命被打破了麼。

他以為只有他自己在扭轉歷史的車輪,因而被拖到扯下壓得粉身碎骨,但是現在不是他一個人了,曹操一個與歷史截然不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