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大兵實在看不懂,捐款怎麼搞得像攤派,他倒不介意,可是別人很介意的是,這個夯貨捐了五百,於是大兵像打掃羈押間一樣,收穫了無數雙白眼加戳脊梁骨。
“哎……南征,我怎麼聽說,你以前就在中院?又回來了?”同伴莊海峰問。
“嗯。訓練受傷,不適合新崗位,就回來了。”大兵順口謅了句,瞟了莊海峰一眼,這位讓他多有好感,人黑黝黝的,坐姿是端坐,額上的壓痕還在,那都是部隊訓練的結果,一眼掃過,他隨口問了句:“裝甲兵?”
“嗯。”莊海峰隨口應道,然後一奇怪,反問著:“咦?你怎麼知道?”
“活重伙食好,一出來都是手厚皮糙,小臂肌肉發達。”大兵笑道。
“可不,抬彈藥箱就練出來了,哎你是什麼兵種?”莊海峰好奇問。
“武警。”大兵道。
“武警不行,太鬆垮了,我們那訓練真叫苦,新兵連就開始扛著彈藥箱越野,我去過你們武警部隊,那訓練跟玩一樣。”莊海峰極力貶低著大兵曾經的職業。
大兵笑了笑,沒做解釋,也不好做解釋,他轉著話題問著:“今天解押的什麼人?”
“一個入戶盜竊的、還有一做假護照的,不是什麼重刑人員。”莊海峰合起解押檔案,不自然地牢騷就來了,而且果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的那種,這傢伙保留著部隊的悍兵風格,開口就是他娘滴,第一句是他娘滴,你是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坑啊,假護照做出國際水平來了,還淨給蛇頭做,在國外用呢……第二個他娘滴,前兩天還帶了個七十二見的,你猜什麼罪?一定猜不著,居然是猥褻幼女,庭上家長氣得都快昏了,我瞅著都想把那老流氓掐死得了……第三句他娘滴,咱們這叫什麼工作啊?簡直就是垃圾桶,社會上容不下的垃圾,都得咱們倒飭。
“總得有人倒啊,要不留社會上,難受的人不更多。”大兵幽幽道。
覺悟這麼高?莊海峰愣了下,瞅瞅大兵,好半晌才奇怪問著:“南征,我聽說,你是腦袋受傷了?”
“對啊。”大兵道。
“怪不得呢,我不是笑話你啊,好歹他們都是當兵的出身……兄弟給你說心裡話啊,窩屈,真的很窩屈。”莊海峰道,大兵不解,於是這位幹了一年多的老法警,開始把垃圾往外倒了。
論待遇,咱們比人家招進來的大學生差一截;論實惠吧,人家屬走後門也是找法官,不會找法警;論責任吧,咱們的責任比誰的都大,嫌疑人出來自己磕下碰下,都是咱們的問題,我照顧我爸都沒這麼上心過,只怕那個蠢貨想不開,拿腦袋亂撞呢。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咱們夠窩屈了,你可別犯傻啊。
“我……我犯傻了嗎?”大兵瞠然問,從來想不到,以自己的智商換個地方,居然會犯傻。
“嘖,也就咱自己人我跟你說,捐款你和領導捐一樣多幹什麼?人家捐五百,你也捐五百,好像你覺悟已經趕上領導了似的……即便你覺悟趕上領導了,那不是顯得其他人覺悟都比你低了?還有啊,早晨來了就衝那羈押間幹嘛,那地方比廁所還晦氣,好死不死的什麼犯人都從那兒過呢。”莊海峰拉著臉道,面相愁苦,眼神黯淡,果真是整個人很不好了。
“您說的對……我,我這不是新來嗎?您得讓我適應一下,這樣,您就把我當新兵得了。”大兵委婉地道,不忍拂了這位同事的好意。
“不用我教你,幹這活,用不了多長時間,再陽光的人,也得悲觀厭世。”莊海峰道,這話大兵不同意了,直道著:“人家嫌疑人都不悲觀呢,咱們厭什麼世?”
“這你就不懂了,嫌疑人只要不是死刑,他有盼頭,咱們這……沒盼頭。”莊海峰道,他掰著指頭數了,法警最好的歸宿,是累積幾年資歷,就換崗位,頂多也是後勤、庭警或者其他非技術崗位,沒有出頭之日的,說白了就像看守所號子裡那些最底層的犯人一樣,是被吆來喝去的一類,沒人拿你當根蔥。
濃濃的憤世嫉俗,大兵不止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點讓他很迷茫,總是試圖回憶起,是不是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但他回憶不起來,特勤的經歷相較於此時的工作,是一種悠然和愜意,是他最神往的心安歸處……可現在卻有點糊塗了,怎麼好像又錯了?如果沒錯,那為什麼這麼多的不如意?
大兵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位同事,可能從部隊那個大熔爐回到地方這些大雜燴的環境裡,還真是很難適應,那個簡單,強調共性的地方,你適應規則會很容易地按部就班來,而在雜七雜八的社會環境裡,誰可能數得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