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這天是年假的最後一天,明天天一亮,雍京各衙門又要開始作威作福了。十五這天也是上元燈節,大家賞雪,看花燈,吃元宵。
我被我爹叫到宮裡面看戲。
聽說今年的戲比往年都熱鬧。
水鏡臺旁掛滿了花燈,比雍京廟會的熙熙攘攘一點都不差。這天來的人也特別的多,王公貴戚,皇子皇孫皇女,能來的都來的。
太子自然來了,照例坐在我爹的下手,而他身旁坐的是則是盛裝的太子妃!
儲妃杜明鶴,杜小閣老的掌上明珠,美麗逼人,用雍京那些風流才子的話來說,她華美猶如漢賦。
水鏡臺上的戲已經開鑼。
可我分明看到了杜明鶴的眼神向我這邊看了過來。
和阿伊拉一樣。
子夜盛開的曇花一般,纖薄,透明,脆弱。
我的手一顫,手中的酒杯翻落,玉液瓊漿撒了一身。
黃瓜嚇的連忙用綢巾替我擦乾淨。
等我們這裡手忙腳亂的收拾完,我抬眼看太子妃那邊,卻看到她人已經不見了,像是現在雪大,感到冷,回去加衣,有幾位年長的公主已經離席了。
我想著,可能剛才是自己喝多了,看差了,可沒等我的眼神還沒有轉過來,就看到文湛晦深如海的眼神。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卻一瞬不瞬的看著我。
比雪還要冷。
我忽然覺得呆不下去了。
我起身告辭,說自己喝多了,想要在御花園後面轉一轉,現在是家宴,自然是沒有人攔著我。黃瓜給我把玄狐皮的披風裹嚴實了,我就轉身下了西樓。雖然我沒有再往那邊看,可我知道文湛似乎一直盯著我,若有芒刺在背。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這種感覺,我是覺得很難受,好像心口壓了一塊大石頭,癟的我根本喘不過來氣。我想著自己隨便走走透透氣,然後叫黃瓜過來,也別等戲散了,就讓他收拾一下,我們回王府睡覺去。
可惜也不知道是命定的還是怎麼了,我一轉過那邊的荷塘,就看到儲妃斜倚闌干。
我轉身就走,卻聽見她的聲音,淡淡的,有一種特殊的脆弱,“你看到荷花了嗎?你聽到了嗎,它在笑。”
我感覺冷的發抖。
我轉過身,看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荷塘,沒有一支荷花,慘敗的也沒有。冰也好,泥也好,枯枝敗葉也好,都被今夜的大雪蓋住了。
我眼前就是白茫茫,光禿禿的,根本沒有什麼荷花。
我還能再說什麼,只能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披好。
這個時候,荷塘那邊跑過來一個小宮女,邊跑還邊喊著,“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原來您在這裡。藥已經煎好了,您該吃藥了。”
我身邊杜明鶴的聲音很低很低,好像是夢囈一般。
“你知道它為什麼笑嗎?
它擁有世間最華美的絲綢,有價值連城的珠寶……
所以它很滿足,所以它在笑……嘻嘻,它在笑!
可是,它高興嗎?它喜歡這些嗎?……”
她瘋了!!
原來那個名動雍京,知書達理的杜家小姐,變成了一個瘋子。
我輕輕的攬了一下她的肩頭,讓她不要再站在荷塘旁邊,我們一起慢慢向回走。那個小宮女後面還跟著幾個人,我們離他們也越來越近了。
我覺得這天冷的過分,沒有狐皮披風的我被凍得直打哆嗦,雪似乎停住了,可我知道,今天夜裡,一定還會有一場大雪。
在那群人裡面我居然看到了太子文湛,他正緩緩向這邊走來。
儲妃身邊的人似乎都很怕他,都急忙跪下,匍匐在地面上,不敢抬頭,不敢說話,只有我和我身後的杜明鶴還站著。
我想是我剛才看錯了。
杜明鶴和阿伊拉不一樣。
太子妃很美麗,可她的眼神卻是空洞的,好像我身後那個白茫茫的荷塘。
文湛走到我們面前,他沒有看我,徑直走到杜明鶴身邊,很溫柔的扯下來杜明鶴的狐皮披風,單手拿著,然後把她推給了旁邊的一名白頭宮女。
太子說,“今天的酉時的藥煎好了嗎?”
那名白頭宮女扶住杜明鶴連忙回答,“啟稟殿下,藥已經煎好了。”
太子,“那好,你們伺候太子妃把藥喝了就回寢宮安歇去吧,今天夜裡冷,別到處亂跑了。”
那個白頭宮女連連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