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榻上,用扇子打崔碧城的腦門,說,“誒,你腦門上蓋個手絹幹嗎?坐月子呢?”
“去!去!去!”崔碧城一扒拉承怡的扇子,他發現,最近承怡越來越像雍京城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廢物王孫,他嘆了口氣,把個哀怨的樣子學的十足才說,“我這是愁的。”
承怡被他的樣子都弄笑了,“你有什麼可愁的?每天吃飽了就蹲著,這幾天我看你吃的都白白胖胖的了。”
崔碧城沉慟的說,“王爺吃朝廷的俸祿,皇上又有自己的體己錢給你胡花,你命好,福氣大,不知道居家過日子的苦啊。這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件事都得操心,我這裡一大家子人,幾百張嘴開口等著吃飯,我能不操心嗎?我的心都操碎了,我難死了我。”
“我只知道您是個瘸子,還真不清楚,您的心都成篩子了。真是奇也怪哉。”
承怡說完,兩隻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桌上擺的茶碗,崔碧城心中直犯嘀咕——難道自己手邊這個不起眼的茶碗是個寶器?
雖然說這個茶碗是個官窯的,可是這才是鳳化年間的玩意兒,離現在不過五六年,民間當它是寶物,可是公卿手中,它就是個瓦罐。本朝元熙的官窯才是稀世之珍。器形、釉彩都需要迎合當今皇上的口味,元熙帝口味刁鑽,眼光又極高,等閒的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如今大內用的都是萬年不遇的一等一的好東西,等閒一個燒歪了的筆洗都能賣出幾千兩銀子,就是如今元熙帝正當朝,管的嚴,沒人敢搗騰那些東西。
承怡一年間多半住宮裡,那些東西見的多了,眼光自然也就好了。
崔碧城聽說承怡最近學著搗騰幾件古董,也賺了一些錢,眼光毒的很,據說從來沒有打過眼,可是自己也不差啊,自己早八百年就在琉璃廠開鋪面了,那個時候承怡做啥呢?他可能還在毓正宮養他的胖頭魚呢!
不對。
這世間的人都沒主見,都是人云亦云的隨大溜。宮廷裡皇上喜歡什麼,流傳出來,那玩意就值錢。承怡就在宮裡面,他要是能給透出一兩句話來,讓自己知道以後什麼玩意是皇上喜歡的,先低價囤起來,以後等著行市好了,再高價沽出去,肯定大賺。
他正瞎捉摸著,就看見承怡眯眯眼,開嘴一樂,別說,他牙還挺白的,他說,“成了,別窩在你家算賬了,今天天氣好,春暖花開的,咱們到南郊遊湖,午飯就在遊船上吃,我做東。”
崔碧城一呲牙,“得了,我哪敢讓你請啊。別等著我吃了你這頓飯,以後你再在別的地方給我找把回來,還是我做東吧,咱們也別亂走了,你知道我腿腳不好,走遠了腳痠,咱們倆就在我留園中吃飯。我的廚子是新從永嘉聘來的,你在外面吃不到的好手藝。這麼多年你都在外面飄著,吃的都是些粗食,吃的你腸子都粗了。”
啪!承怡的扇子敲在崔碧城的腦門上,他似笑非笑的一樂,“說什麼呢?好啦,別在這耍賴了,趕緊換衣服動身,不然晚了就吃不到南湖的頭鮮了。”
南湖的畫舫上有個調鼎高手,手下三道菜那是名滿雍京的絕活,冰榨藕汁、花雕醉鮮鰣魚和豆腐。
藕汁和豆腐都是小菜,真正讓大家趨之若鶩的是那道鮮鰣魚。據說那種活魚有牛犢那麼大,吃的時候一片一片的切下來,佐以花雕和青蔥、姜,味道鮮甜無比。
崔碧城的腿曾經傷過,現在養好了,可是走路還是有些跛。每次出門他手中都拿著一根雕刻著鳳凰的柺杖。這根柺杖據說是靈山的什麼木雕刻的,還有那個大法師的加持,據說這玩意能值一萬兩黃金。
承怡每次看老崔面容猥褻的握住柺杖,就好像握住他兒媳婦兒的手,那個表情遭瘟極了。
他坐在椅子上,開啟扇子緩緩扇著,漫不經心的說,“我看你這輩子就跟著你手杖過算了。”
崔碧城不以為然,“我不是還有你嗎?”
這是一句玩笑話,可是這句玩笑話說了都快三十年了,什麼玩笑開三十年,也都快成真的了。
承怡手中的摺扇還是不緊不慢的扇著,就是眼中那股子似笑非笑沒有了。
崔碧城腿不好,原來走路都成問題,後來讓他的驢脾氣硬撐著練,養了這麼多年,居然能健步如飛,還能騎馬。就是他平日裡不騎馬,顯得不矜貴。堂堂太貴妃崔家的侯爺,出入都要大轎才能顯出氣派來。
到府門外,承怡看了看那個像個發過了頭的麵糰一般的大轎,皺了皺眉,叫人把這個東西請走了。崔碧城一出門沒看到自己的轎子,只看到兩匹膘肥屁股大的匈奴駿馬,